“其实,你爸爸他……还活着。”
占色的眼里闪过刹那的惊愕。
然后,她沉默了。
大概也知道他不会说不靠谱儿的话来糊弄她,她甚至都没有发出半句置疑的声音,只是将一张小脸抽出一个不易弄懂的脸谱图来,眼睫毛轻轻眨动几下,就再没有动静了。
她这副模样儿,唬住了权四爷。
刚才,他已经想过了。她要难过,他就下使劲儿的哄。她要哭鼻子,他就再把她像换个花样儿操练一回。她要生气怪他,他就赶紧的认错陪不是,然后再想出几个七七八八的理由来逗她开心。可是,他横竖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什么话也不说。
摸不准的东西,最令人心慌。
一双深邃的黑眸深深盯住她,他又搂又抱又哄。
“占小幺,你咋了这是,说句话!”
占色身体没动,依旧窝在他怀里,唇角微微翘起,昂着脑袋,以45度完美的造型盯住他的眼睛,表情看不出来什么,可还是没有说话。这一下,权四爷急眼了,在他看来,这女人显然是气糊涂了啊。二话不说,他侧身捏住她的肩膀,便情致恳切的道歉了。
“这件事儿都是我不好,不该瞒你这么久。你要心里不爽快呢,就冲我来,千万不要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还有,再生气,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嗯?”
嘴皮动了动,占色的想法他瞧不出来,她也没有搭他茬儿,而是缓缓问。
“他是谁?”
知道她指定伤心了,可这事已经架在话头上了,权四爷也不好再隐瞒。
“净空方丈。”
几个字一入耳,占色的眉心狠狠跳了下。
原来在她六岁就已经死掉的老爸,竟然就是慈云寺的净空方丈。原来,她与她的爸爸曾经离得那么近。原来他的爸爸一直知道她,却从未有主动找过她。甚至于,当她就站在他的面前时,他也没有给她一个与平常人不同的眼神儿。
她的父亲。
她从小崇拜,当神一样的父亲。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也是可有可无。
这该说净空方丈法力高深呢?还是该说他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脑子空白着,她又想起他替她算的命来。他说她‘命运多舛’,她以前不以为然,现在在她看来,她的命运最多舛的地方莫过于父母的离弃了。
世界上任何人抛弃她,她都可以无所谓。
为什么偏偏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在出神儿,权四爷却一直在观察她。见她好半晌儿就闷在了那里,不哭不闹不生气更不说话,他那颗心就像上了发条,上上下下地蹦哒过不停。
“占小幺,你怎么想的?不要发愣呀!你难受就说出来,或者像刚才那样大哭一场。实在不行,你揍我几下也行!”
扫了他一眼,占色突然拧眉,恶狠狠出口。
“揍你妹!”
“我妹?”摸了下她的头发,权四爷一双狐狸眼里满是笑意,“咳,你知道的,我没有妹儿,只有一个弟弟。你要喜欢,我马上打电话把老五招回来,让你揍个够本?”
气鼓鼓地鼓他,可与他目光对上,占色顺着他的话头,就自动地脑补了自个儿拎着权老五的衣领,然后狂揍他那张漂亮脸蛋儿的画面来。
一想,莫名的,她又忍不住发笑。
“行了,谁和你掰扯这个?”
“不扯不扯,只要夫人你乐意,不要说揍我弟,就算你想揍我儿子也没有问题,要不要咱把十三拎起来,揍一顿?”受了她笑声儿的感染,权四爷抱住她在怀里,语气也轻松了几起来。一下下拍着,像哄自家小姑娘似的哄着,爱得不行。
在他看来,唐心柔与占子书毕竟不同,他俩在占色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不同的。所以吧,她爱他的老爸,伤心难受一下,也就过去了。
其实,不是不同的味道。
在占色这会儿的心思里,她老爸能活着,总比真的只能去给他扫墓强吧?
就算他欺骗了她,就算他不乐意认她,可他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好。她做女儿的,应该高兴不是么?
想了想,她又问,“他在哪儿?”
权少皇拧了下眉头,目光从她的唇上,挪在了她淡定的眉眼上,“你知道的,我那个岳父他都快成仙了,我哪里摸得透他的想法?无情把他接到京都,我原是准备把他安置在宾馆的,可他却不乐意,非得住到灵光寺去。我只能由着他了。”
灵光寺?
看来他还是不愿离开他的佛门呀。
眯了眯眼睛,占色将脑袋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四哥,你说,我又被抛弃了一回,该忧伤一会儿吗?”
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权四爷狐狸眼一眯,不动声色地清咳一下。
“你要忧伤是情有可原。可,不忧伤自然更好,”
“我脑子乱得很。”抬起头来,平躺在,占色的脑袋在他肩窝儿蹭了蹭,就定定地看着墙上那副齐白石的名画《煮茶图》,目光呆呆地发着愣,一字字说得极缓。
“记恨会累,记仇会苦,我想,还是记恩好一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可是,他应该也不想缺失做爸爸这个角色的。他我未来人生里可能遇到的事情都一一囊括了,并且写了许多应对与解决的办法。可见,他还是很爱我的。也许,他只是真的痴迷于佛法,想要有一天羽化飞升也不一定?四哥,我应该尊重他的想法,是不是?”
知道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