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那么的静,就连蟋蟀也睡下了。月亮渐渐的消失,启明星开始露出了头。这是每个人都睡得最死的时辰。
这一间客栈却忽然蹿出了一条人影,这人一跃至屋顶,瘸着腿奔跑一阵,再度跃起,上了另一间房。正是阿水。
阿水几个起跃,跃下了屋子,紧靠着小巷的墙根疾行。不一阵,转入另一条巷子。终于停下时,已是在一条狭窄的巷子的拐角处。往前面看去,一道红色油漆的大门,上面是块招牌,写着“上官老宅”四字。门口灯笼也已熄灭了,守卫更是没了踪影,只剩下两头石狮子,并排立着,冷眼看着阿水。
阿水身子一颤,走出两步,却又停了良久。过后才又走了出去,绕过大门,在一处围墙旁停下,四下一瞧,翻身跃了进去。
里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内部有一排石柱,以前是上官元练功之用。而有一根石柱却已经断了,只剩下一小块。
阿水缓缓上前,伸手摸着这断了的石柱,似乎看到了多年前自己被柳千秋抓着撞向柱子的情形。他自然是很疼,很怒。可旁边站着的上官柔的心更疼。
想到上官柔,阿水的嘴角开始抽搐,双手也有些颤抖。忽然一阵风吹过,阿水反手一挥,喝道:“谁?”
来人轻飘飘跃至一旁,长身而立,一身粉红衣衫映衬着洁白的面容。
阿水奇道:“吴欣?”
“冷面美人”吴欣点点头,道:“师姐见你出来,叫我跟着你。”
阿水点头道:“你那师姐的武功不错。”他转过身,却不愿再去看那断了的柱子,一双眼睛望着窗户。窗户已经修补完好,当年自己便是从这窗户被摔了出来。而在窗户后面,是一张大大的床,龙凤枕头,崭新的被子、崭新的床单。
阿水忽的弯腰咳嗽,吴欣问道:“你怎么了?”她就算是在关心别人,说出的话依旧冷冰冰的。
阿水一摆手,道:“无事。你师姐叫你跟着我做什么?怕我做什么事?”吴欣道:“不,她是想要我查出你和柳千秋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阿水一愣,喃喃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这岂是你可以查得出来的?”他叹了一口气,道:“发生了什么,就连我也搞不清楚。我们本是朋友,我十二岁时候就跟着他了。”
少年的事是那么的美好,可阿水却不愿提起。他语音一转,已变得激动,大声道:“就在这儿,就是这个窗户,他把我从我心爱的人身边摔了出来。”他一指断了的yd_sj;
石柱,道:“就是这里,他抓着我一次次的撞在这柱子上,撞得我几乎昏了过去。哼,可我不能昏,我不能死。我还要保护我心中的人儿。”
吴欣嘴角一动,却没有说话。她看向石柱,这是材质极好的柱子,拿来练习拳脚功夫再适合不过。人的头颅撞在这柱子上,岂不是很快就没命了?可阿水能够坚持下去,能够以ròu_tǐ撞坏了石柱,说明他心中当真是有一个理想,一个追求,否则必然不会坚持下来。
她看着阿水落魄的形貌,以及那瘸着的腿,眉头忽然便紧了。
阿水更加激动,道:“他还不放过我,他
他还娶了我的心上人,他
把我关在铁石牢房,派了十二生肖看守。哼,一关就是三年。”他吼道:“三年,三年,三年的暗无天日的日子。你试过么?”
他已蹲下了身子,伏在断了的石柱上痛哭。
他本是钢铁般的男儿,可到了这故地,竟忍不住心中悲戚。
他想到了铁石牢房的一切,那位对他恩重如山的左通天,还有救了他的武功高手卢二夫妇。卢二夫妇如今已在江湖上无名,要么是换了地方隐居,要么已经死在了柳千秋的手下了。
他更想到了上官柔,可怜的女人。而如今,她已经生了孩子,是柳千秋的孩子。长得多么可爱,和她娘亲是那么的相似,就连声音也有八分相似,甜美动听。
吴欣的温暖的手不知何时抚摸上了他的背脊,轻声道:“你说得稀里糊涂,我却也听了大概。你被柳千秋抢了妻子,被他关入牢房三年。这些,已非常人可以忍受。而你今日见了他,竟还能够忍住怒气,小妹十分佩服。”她觉得自己说话温柔了,不再冰冷,于是立刻改换语气,淡淡道:“柳千秋害了你,却仍旧装作无事人一般,哼,可恨。”
阿水忽的站起了身子,道:“走吧。”
吴欣皱眉道:“你刚还在哭
阿水笑道:“哭是因为想到了伤心事,而只要不再想起,谁还愿意哭?难道想到一些伤心事就得一直哭下去么?那我阿水岂不是终日的流泪了?”他看一眼屋子紧闭的门,道:“屋内无人,我也不愿见到任何人。走吧。”
他大步走了几丈,身子一提,跃出围墙。
阿水带着吴欣拐过几个巷子,走了近半个时辰,眼看天际更加的亮了,却仍不停。吴欣紧紧跟着,却没有说话,她本不是多话之人,也不知阿水要去何处,索性便默默跟着。
“殴记铁匠铺”是杭州的老字号了,铁匠如今已不再姓殴,他是这铁匠铺的第十八代传人,姓黄,阿水以前在杭州时叫他“大哥黄”。黄铁匠其实不能算作是阿水的大哥,他当时就已五十多岁,如今已是六十了。
阿水停在门口,见大门紧闭,叹道:“这里的黄铁匠是我在杭州最信得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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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欣道:“时辰尚早,还未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