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有些尴尬,回身低声道:“家里头的老夫人脾气有些大,郎中莫要见怪。”
郎中不置可否,又问了一句,“病人在哪儿?”
芸娘上了台阶,抬手拍门,她这厢拍着,那厢又听到老夫人的喝骂声不绝于耳,“我的儿,你就听着为娘的,撵了这两个贱蹄子出去,也省得这两个贱蹄子每日里妖妖娆娆搅的我儿分心……”
芸娘加重了力道,使劲拍起门来,那厢喝骂声不停,芸娘又拍了一会儿,才听着喝骂声由远至近,朝着后院而来。
院门很快就人从里打开,院门开的一瞬间,一道身影卷了出来,冲着芸娘就是一巴掌,口中兀自骂个不停,“你这贱婢好端端的非要从后门回来,莫不是想要累死我不成?还是说你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累死我,然后你好趁机嫁给我儿?”
老夫人面上的每一道皱纹上都透着严厉与威严,她双手叉腰,似是没有瞧见郎中一把,对着芸娘又拧了一把,口中冷笑道:“我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莫要做梦,即便是老婆子现在就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去见了阎王,也轮不到你嫁给我儿!我儿可是要娶那大家闺秀的,你这贱婢可莫要打错了算盘!”
“老夫人您错怪奴婢了,奴婢是不想邻居说闲话,所以才引着郎中从后门进来。”芸娘低声解释道。
“叫了郎中进来有什么闲话好说的,莫不是她们就是那千年的王八不会生病不成?”老夫人身量不高,打起人来却是势如破竹,说话间又拧了芸娘胳膊一把,瞧着芸娘面露痛苦,偏偏还要一直忍耐,她的心里头方才松快了一些。
“巷子口的王婆子最是喜欢说长道短,若是被她瞧见,只怕又要生出是非来……何况如今还是郎君的脸面重要……咱们还是快些让郎中进去瞧瞧吧……”芸娘忍痛解释道。
老夫人举了一半的胳膊,硬生生的转到芸娘面上摸了两下,口中生硬道:“你这丫头怎地不早些告诉我?这人老了记性自然不大好,竟是忘了王婆子那老货。她一直嫉妒我儿考取了功名,又日日守着她那不成器的儿,自然要编排我儿的闲话。”
老夫人说完这话,又去上下打量郎中,只瞧着郎中身量瘦高,身上穿着件儿深蓝色的袍子,下巴上蓄着胡须,面上带着一副爱搭不理的神色。老夫人心中一凛,倒是对这郎中刮目相看。
“郎中快些进来,帮我那可怜的儿瞧瞧……”老夫人引着郎中进了门,一面走,一面喋喋不休的说道:“方才我的儿被屋檐上的瓦片砸破了头,只怕要破了相了,郎中你一定要好好帮我儿瞧瞧,这男儿郎虽说不似那女儿家家的一般娇弱,但是这脸面还是要紧的。”
“我儿日后可是要做官的,若是因为这块儿瓦片破了相了,那老婆子这一辈子可都完了,这好端端的家也要毁了……”老夫人悲从中来,不由摸出帕子抹着眼泪。
郎中目不斜视,只眼角余光打量着这后院的情形。这院落不大,却很是凌乱,井轱辘旁边搁着两只泡着脏衣裳的木盆,地上又搁着个缺了口的皂粉罐子。墙根儿又搁着几块儿烂木头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郎中扫了一眼,脚下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瞧,却是半块儿碎瓦,他举目一瞧,那厢东厢房屋檐底下果然散落着几片碎瓦。再往上瞧,那东厢房的房檐上确实却了几片瓦。
郎中收回目光,跟着那老夫人穿过月亮门,进了前院。
若说后院凌乱不堪,这前院倒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只那墙角里头搁着个小板凳,板凳旁边的地上又搁着个茶碗,还有个粗瓷的盘子也随意搁在地上,盘子里头还剩着半个馒头。
“郎中你快些帮我儿瞧瞧去吧,我儿就在正房里头。”老夫人上了台阶,回身焦急道。
郎中从善如流进了门,客堂的长条案几旁边坐着个端端正正的人,这人一双眼睛眼白多,眼黑少,又淌着一脸的血。
瞧见几人进来,这人开口斥道:“芸娘你怎地才回来!”
老夫人回身就是一巴掌,只打的芸娘脸颊高高鼓起,“还不是这蠢货,也不知在磨叽什么,估摸着是去躲懒去了!”
芸娘接连被打了几下,心中委屈,再说话间就带出了哭腔,“奴家冤枉,奴家一出门就赶紧的去寻郎中,自是一分钟的功夫都不敢耽误,唯恐耽误了郎君的脸面……”
老夫人还要再打,听到最后一句,只好偃旗息鼓,她几乎飞扑到秀才跟前,面带痛楚,语带关切,“郎中快些来帮我儿瞧瞧……我的儿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般的苦楚……郎中尽管方子……只要能治好我儿的伤……便是当了老婆子这身老骨头……老婆子也是心甘情愿……”
秀才又是一番软语安慰,老夫人口中更是肉啊儿啊叫个不停。
郎中冷眼瞧着,只觉得吵闹的紧,他清了清嗓子,口中冷声道:“若要看病,先得把脉,不知这屋子里头可有僻静之处?”
老夫人愣了一下,方才住了嘴,眼巴巴的看着郎中给秀才把脉。
郎中只觉得耳根子从未这般清净过,他慢条斯理的从药箱当中拿出个青瓷脉诊,又仔细看了秀才一眼,这才微阖着眼睛把起脉来。
这院落终于安静了下来,芸娘这才偷空揉了揉脸,她脸颊发烫,嘴角生疼,于是止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偷眼看向老夫人的目光当中充满了怨毒。
老夫人则是一脸担忧的看着秀才,丝毫没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