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宋如是所料,郎中的院子在后来的每一日都显得极其热闹。
每日清晨里,宋如是还未起床,便能隔着院墙,听到石娘高声的喝骂声,郎中恼羞成怒的奚落声,还有壮士小声的劝架声。
有时郎中也会躲到宋如是这院落当中,可惜天不遂人愿,每每都是郎中前脚刚到,后脚石娘便赶了过来。
二人转移了战场,在宋如是这里唇枪舌战一番之后,便又偃旗息鼓一前一后的回去了。
如此三番四次的下来,便是春花也能做到波澜不惊,该做活做活,该做饭做饭。
宋如是更是从未因为二人的争吵,耽误过任何一顿早膳,午膳,或者晚膳。并且凭空增加了一份定力,便是郎中与石娘两人就在耳边吵闹,她也能全身心投入的临帖。
好在这二人总是突然而来,又匆匆而去,倒也并未太过影响宋如是的生活。
不过壮士这段时间并未出现过,从那夜冬雪离开,宋如是只见过壮士一次。
壮士依旧身着新衣,挺拔如松,面『色』木讷,但神『色』当中终究多了一分郁郁之『色』。
宋如是不好宽慰他,只派了春花去与他劝上一劝。壮士自从春花被下了毒之后,对于春花是心中有些百分的愧疚,所以每每总是春花说着,他只垂首听着,他面『色』依旧郁郁,奈何无人能够让他开怀。
壮士那颗已然破碎的少男之心,或许只能在时间流逝的长河当中被慢慢的忘却了。
宋如是偶尔偷个空闲,躺在院中的美人塌上,看着天光,看着飞鸟。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喝着茶点,日子过得极为惬意。
这一日里,宋如是刚躺在美人塌上,隔壁便又响起了熟悉的争吵声。宋如是捻起一块翡翠白玉糕放在口中。
这翡翠白云糕是春花近日里极为得意的糕点。翡翠白玉糕当中的翡翠自然是掺入了扶桑汁的小麦面,而其中的白玉,又是牛『乳』以和入小麦面中。而后绿『色』为叶,白『色』为花,便成了这翡翠白玉糕。
翡翠白云糕瞧着清凉,放入口中也极为清凉,等这股子凉意进入腹中,宋如是耳朵旁才略微清净了些。
“娘子,郝掌柜刚才捎信来说,咱们铺子里的那些活计终于做完了,剩下的银子那家人也补上了。”春花眯着眼睛,活像是一只刚刚偷了腥的猫。
“之前那位挑剔之人可曾说了什么?”宋如是倒是好奇,这单生意怎会如此顺利。
“听郝掌柜说,他并未说什么,不过与之前一般,仔细验货,验完货之后,便也大方的付了另一半的钱。郝掌柜还说银票之事不能捎带,等过几日,娘子得了空闲便银票亲手递到娘子手上。”春花眼神发亮,仿佛看到了大笔的银钱。
“你回头亲自去店里一趟,见到了郝掌柜就说是那位客人若是还来订货,只管放心订给他。不过绣工倒是无需再请了,若是客人催的急,便让他把订单一分为二,旁的交给相熟的店铺来做。”宋如是心中虽然有了猜想,但时机未到,她并不想戳破此事。
“奴婢明日就去。对了娘子,夏蝉昨日派人来给娘子送了一罐子蜜饯来,说是她新招的厨子做的。说是做得不错,让娘子尝尝鲜。”春花说着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
“那蜜饯是什么口味的?”宋如是瞧着春花嘴馋的模样,她突然起了逗弄之心,她装做无意的问道。
“夏蝉送来的是杏脯,这杏脯做的极好,又黄又酸又甜,吃着极为开胃……”春花说得口水直流,等她惊觉不对,慌忙捂住嘴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宋如是。
“你这馋嘴的丫头,竟然连主子的零嘴都敢偷吃,可不是反了天了。夏蝉还说了些什么?”宋如是瞧着春花的面颊从白到红,她也不再调侃春花,只捡了要紧的话,问春花道。
“夏蝉还说自从招了这个厨子之后,店中的生意便又好了起来,她最近实在忙碌,等到过几日清闲了,就来与娘子说话。”春花把手从嘴巴上放下来,无处安放的双手不由得掌心对掌心的搓了起来。
“漱玉楼也是命运多舛,好在如今步入了正规。如此这般,夏蝉也不用整天里的愁容满面了。只是我从来不知,清风竟是个如此能干的。”宋如是淡淡说道,她又拿起一块翡翠白玉糕,隔壁的吵闹声突然远去了。她看着春花,眼睛当中并无波澜。
“是啊,没想到清风还是个能当得了乞丐,又能当得了厨子之人,以前倒是小瞧了他。原以为他的嘴巴就够厉害的了,谁知如今又遇见了郎中与石娘,若是他们三个人碰在一起,定然比戏台子上的戏码更加精彩。”春花与清风虽说是接触不多,但是清风眼中的嫌弃,春花想到就觉得来气。想到此三人撞见的情景,春花暗搓搓的笑了起来。
“那必然是出大戏了。”宋如是把翡翠白玉糕放入口中,扶桑汁与牛『乳』的味道在口中融化开来,甜蜜当中微微带着点苦涩,但宋如是爱极了这个味道。
“娘子还有一事……”春花圆圆的眼睛望着宋如是,犹犹豫豫的说道。
“何事?”宋如是不慌不忙的品了一口茶,这才悠悠的问道。
“朱三爷曾说要上门来与娘子说些事情,但他这几日并未上门……”春花这会儿倒是不搓手,改搓帕子了。平展展的帕子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她搓成了一团。
“然后呢?”宋如是重新躺在塌上,闭上眼睛。阳光穿透眼皮在瞳仁里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