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杏儿脑中不自觉的回想着这句话,她手心出汗,心中发冷,终于明白过来,为何离愁姑娘会突然对自己发作。
无论姨娘是否顺利生下孩子,自己都是必死无疑,杏儿想通了此结,心中一阵绝望。
她怔怔看着稳婆,脑中混混沌沌,眼神竟是逐渐呆滞起来。她耳中乱哄哄的,不知是屋里的声音还是自己耳朵里头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一掀,却是老爷来了,杏儿眼睛一亮,急忙收神,唯恐错过一丝动静。
且说刺史李轶撩开帘子进了屋子,一眼看到稳婆怀中的蜡烛包,面色一缓,抬步去了齐氏前头。
刺史李轶走到齐氏前头,探头往稳婆怀中一瞧,面色登时一变,似是惊恐,又似是厌恶。
杏儿一颗心七上八下,再也落不到实处去,她想要偷偷去看看小郎君的模样,但是自从之前被打了几个耳光之后,她脸上隐隐作痛,只偷偷抬眼看向离愁。
离愁姑娘错身立在齐氏身后,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看向里间,杏儿这才想到,小郎君出生之后,竟是再也听不到姨娘的声音。
杏儿又偷偷看向刺史李轶,又是一惊,只见这李轶脸色极为难堪,一甩袍子,径自出屋去了。
眼见救星走了,杏儿的一颗心几乎沉入谷底,她赶忙看向齐氏,谁知半道上却对上了离愁姑娘的目光。
只见离愁姑娘眸中闪光,那抹若隐若现的暗光,看的杏儿心里头阵阵发毛,她眼看着离愁姑娘对身旁的婆子点了点头。
那婆子便直接冲着自己而来,杏儿从在夫人身边见过这个婆子,这婆子五短身材,恶狠狠的盯着杏儿,一双眼睛里头似是簇着两把毒箭。
即便杏儿性子再过稳重,近日连逢巨变,心里早就搅成了一团乱麻,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婆子拧笑着走了过来。又眼睁睁的看着那婆子扯起自己的胳膊,把她朝门口拖了过去。
她心灰意冷,呆若木鸡,只经过门槛的时候,肩膀狠狠撞在门框上。她茫茫然看向里间,仿佛心中也有预感,自己此生怕是再也回不到这茹云阁中了,她满是留恋的看向里间,恍惚间似乎有小丫头端着木盆出来。
那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做事毛毛躁躁,一个不小心,手中木盆一歪,盆里头的水登时撒了出来,一泻而下的热水混着一缕暗红,洒在地上,洇在青石板上,于是青石板上便也留下一抹黯然的痕迹。
杏儿头脑嗡嗡作响,须臾之间便被拖出了屋子,那一抹暗红随即变成了头顶的那片蓝天。
春日里的天空,带着软绵绵的云,云朵游荡在蓝天当中,漫无边际,毫无目的,就像是人这一辈子,无知无觉而来,毫无目的的游荡,谁知最后会落在何处?谁又知道最后的结局又是如何?
杏儿却是已经知晓自己的结局,她被那婆子连拖带拽的扔进一处厢房里头,那婆子狠狠踹了她几脚,而后“啪嗒”一声在门上落了锁。
杏儿醒过神来,一把拽掉口中的帕子,飞扑到门口,一对着门缝哀求道:“为何要将我关在此处?姨娘刚刚生下了小郎君,如今身边可是离不得人……”
“哼”那婆子冷哼一声,接口说道:“你若是还指望着伺候你家姨娘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也不瞧瞧你家姨娘生下的是个什么东西,如今谁也救不了你,你就安心在此处呆着吧!”
“你胡说,姨娘腹中怀着的明明是个小郎君!”杏儿对着门缝哭喊道。
“小郎君?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你家姨娘生下的那个东西,让我看来就该马上丢在火堆里头烧死!”那婆子一脸嘲讽,冷笑道。
“你胡说……你胡说……”杏儿的救命稻草全在茹云姨娘身上,若是这婆子所言当真,只怕这茹云姨娘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我胡说?你这丫头没有瞧见那东西的样子,说它是个东西简直抬举了它,它简直是个妖物!”那婆子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任凭杏儿在身后苦苦哀求,她也不再回头,她捡着石子小路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子里头。
杏儿透过门缝,眼见那婆子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身上力气一泄,登时瘫软在地上。
夫人的神情,离愁的神情,以及老爷看到小郎君的神情,都在她眼前不停的闪现,就像是皮影戏一般,来来回回,再不能停歇。
许久以后,皮影戏终于落幕,杏儿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这厢房当中散乱的堆放些杂物。
有半旧的案几,掉了漆的月亮凳,墙角竟然还堆着散了架的屏风,屏风上头挂着四季花卉,其中春日那扇屏风上头,竟是挂着娇艳的杏花。
屏风架子似是涂了清漆的柳木,底座上头,已然被虫蛀了,显见年数不少,但屏风上头绘着的杏花却是娇艳欲滴,似是刚刚落笔而成。
杏儿一辈子发的呆都没有今日的多,她望着屏风不由得又发起呆来,直到日暮西垂,屏风上头的杏花,一点点的暗了下去,杏儿才猛然回神。
她回身凑到门缝上朝外看去,这一处厢房她从未来过,并且刚才被拖拽而来的时候,神思恍惚,也没有记路。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死死盯住门口,只希望有人经过,谁知她等了许久,眼看天色擦黑,也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经过。
就在杏儿心灰意冷间,突地人影一闪,却是有个小丫头急匆匆的从厢房前头经过,杏儿连忙呼唤,那丫头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