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无思见了我的神色,劝慰我道:“马援有语,‘男儿当马革裹尸还葬’,主公不必为死去将士难过。他日主公平定天下,四海安宁,百姓安居,便足可告慰英灵。”又道:“主公怎会被围困在此?大元帅如今安在?”
我还未答话,身后甘允已苦笑道:“真是一言难尽,自从吴王坡一战之后,我等早已与大元帅大将军失散,如今正要寻找他们……”他还未说完,已有一名亲兵飞驰来向耿无思报道:“敌军有大批援军杀到,人数恐有两万左右,打的是‘路’字旗。”
耿无思脸色丝毫未变,镇定自如地吩咐道:“无妨,我军皆是精锐,足可以一当三,不怕敌军的老弱病残。”
随即,我军后方略有骚动,遥遥果见大批黑压压的敌军正在杀来。
耿无思向我道:“敌兵援军此时锐气正盛,敢请主公略向后撤以避锋芒,我也好观望调度。”
我心知他全局指挥调度总需与厮杀主场略略保持距离,忙道:“无思你调度便是,我一切依你将令。”
耿无思下令急速后撤,带我退至泽兰城门下,我只道他拉开敌我距离只为调动阵法,他却只是一一调派众将各自领兵先后从不同方位杀入敌军,又勉励众将道:“昔日马服君有语,‘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虽不是狭路,却正是拼胆气之时!我军乍然先到,敌援军后至,因此必不知我军兵力,交锋之时定有谨慎疑惧之心,诸军正当放胆向前,全力杀敌,以报主公!”
各将轰然允诺而去。
耿无思又派二十人上城楼擂动所有战鼓以造声势,派四十人在诸军之后扬尘以混淆敌军视听。
我心里暗暗赞叹,向耿无思道:“敌军原主将方远华适才已被疏离一箭射死,此时统领援军的只是副将路申,此人若死,敌军自会不战而溃。”
耿无思向我恭敬地道:“如今我军正面迎攻敌军,胜算颇大,还请主公安坐后方观战,自有三军将士为主公效劳,去取路申性命。”
我本有意亲自去擒路申,此时听得耿无思如此一说,倒也有理。我若再要亲自上阵,势必要令他分心,令他指挥之间有所顾忌,且显得不信任他领兵才能,倒不如视情形而定,待必要之时再出手也不晚,于是向他点一点头以示认可。他此时方向我道:“主公的马一路驮着两人,想必已经乏了,可否请承奉郎与我副将钟韶庆共乘一骑?”
我心知钟韶庆武艺不差,足可保护甘允,便点头应允。
甘允刚刚上马坐稳,又有一名探子飞马来向耿无思报道:“敌军援兵身后又有我军一支人马,看将旗仿佛是大将军主力。”
我与众人都是喜出望外,耿无思道:“有多少人?”
探子道:“那支人马已与敌军混战在一起,人数难以估计。”
耿无思挥退探子,向我道:“如今几支人马混战在一起,场面颇乱,请主公跟在无思身边,统观大局。”
我心想如今张远既率兵来支援,双方兵力相差不多,且我军皆是精锐,多半胜局已定,只是五妹尚在阵中,不知是否还有其他高手,委实放心不下。甘允已知我心意,向耿无思道:“耿将军,萧娘子与副盟主尚在阵中,请派人前去接应。”
耿无思看我一眼,随即传令道:“令校尉李章率二十骑前去接应萧娘子,令校尉雷必摧率二十骑前去接应副盟主来此,不可恋战。”
我料想以五妹的轻功及剑术,即便遇上高手也能全身而退,于是按耿无思所说,在他身边静观情势。
眼见敌军的黑色身影越来越少,我军的绾色身影越来越多,钟韶庆笑道:“主公,看来我军胜局已定了。”
又过片刻,有亲兵来报曰:“敌军不敌,已呈溃败之像,只是拼力四散逃窜。”
耿无思淡淡道:“传令鸣金收兵,穷寇勿追,任其逃窜。”
只是直到此刻也未见前去接应言眺与萧疏离的两队人马回来,想来战场太大,一时难以找到他两人。
耿无思正要向我说话,忽见一个鸦青色的人影骑马全力狂奔而来,连撞倒穿绾色衣甲的同袍都不顾,显见有十万火急之事。耿无思喝道:“快散开,来的是主公亲卫队。”
我方自看清发髻散乱神情狼狈的来者正是郭灵,他已一个翻身下马,滚落在我面前,气急败坏道:“郎君,小娘子……小娘子被路申拿去了……”
注:“一将功成万骨枯”引自唐曹松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