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记起伯父见不得血淋淋的伤口,只得挥挥手,让王祁带伯父回房。
再回头看山岿时,他已合上双眼。
第五条性命。四条性命还不够,还要搭上山岿的命。
我心里又恨又悔,真想将妹妹就此交出,让她为这许多人偿命。
杜俊亭刚走得几步,又停下,看着满地的鲜血只是怔怔发呆。
我将山岿的尸身在地上放平,心里不禁想起了杨阐。杨阐虽受我连累而死,毕竟不是死于我手。山岿却是间接被妹妹所害,几乎等同死于我手。
此地高旷,阵阵寒风掠过,竟似有隆隆声响。我倒盼着这是雷声,最好一道天雷降下,将我就此劈死。
不远处似乎有人抬着甚么物事急冲冲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分明是程进。再走得几步,已能看清后面两人抬的是个人。
抬的莫非是个死人?
我喉咙一阵发干,不知不觉后退一步。
宋礼城看了我一眼,我只觉得他眼神中竟掠过一丝怜悯,莫非我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来人已近眼前,我瞬时看清两人抬的,竟仿佛是郭灵。
他面色已变,不再像是活人。我只觉得手足俱软,一时竟不敢上前去看。
程进到我面前,低声道:“这两日遍寻郭指挥使不得,适才在南庭终于找着,只是郭指挥使已……”
我忽觉怒意上涌,无论如何抑制不住,厉声向程进道:“住口!这不是郭灵!郭灵只是到山下办事去了,忘了跟我通禀而已!这是何人,快些抬走!快去将郭灵找来给我,休得偷懒!”
程进一脸惊惧地看着我,突然跪下哭道:“主公,这确确实实是郭指挥使,他……他已不幸遇害了!”
还敢胡说八道!
我怒气大发,抬脚便将程进踢得翻了几个跟斗,转身向众人嘶声道:“他胡说!郭灵好好在山下办事,他弄来这死人是何居心?”
我却只见,所有人都是满面极度震惊的神色,惊讶地看着我。
一时间仿佛天旋地转,我似是朝着地面栽倒了下去。
我清醒过来时,众人仍带着惊讶之色看着我。
他们定是以为我疯了,但我又不是言眺,怎会发疯?我冷笑一声,道:“郭灵脚上有伤,待我脱下他的鞋袜,你们便知道他不是郭灵了。”
我挣开众人搀扶,扑到尸首旁边,费力将靴子拔下,又拉下袜子。竟真的有伤,大脚趾连同一小块脚掌都已被利刃削去。
这具尸首,竟真的是郭灵。
我跪倒旁边,不禁泣不成声。
郭灵死了。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郭灵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亲近又温暖地叫我“郎君”了。
我的脑中似乎有无数飞虫嗡嗡作响,我一时想倒下一睡不起,一时又想呕吐,耳中听得众人嘈杂的议论:
“郭灵身为亲卫队的正指挥使,竟被当胸一刀毙命,可见杀手是个极厉害的高手。”
“唉,凶手本来定不想惊动任何人,却被郭指挥使发现,不得不杀人灭口。”
“据说霍威手下有个绝顶的杀手,用的兵刃正是一把羊角匕首,与郭指挥使的伤口极其吻合啊!”
“但那朱袭手下的灰雁也可用匕首来杀人,不是么?”
脚步声又自我身后响起,我木然转过身去。这次再抬来的无论是谁人的尸首,我都不再惧怕。
黄鸢将一个纸卷奉到我面前,道:“有一位百里凛冽先生送来此信。”
我慢慢展开纸卷,上面一列大字正是百里凛冽的手书:“前番杀杨阐刺杀林君者皆霍威也。”
杜俊亭就站在我身边,瞥见信上字句,顿时咬牙切齿道:“霍威狗贼!果然是他!前番在我地界行刺,今竟敢杀吾女绝吾后!吾不灭他全族,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