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那天天算不得好,可因要赶着在年前进京,已经等不及下一个宜出行的好日子了,因此王府众人便在这样一个阴天有雾的日子里启程前往上京。
船行了十余日,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宝珍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好几个炭盆里的银霜碳彻夜不熄,船舱里温暖如春。地上铺了厚厚的花纹精美繁复的地衣,丫鬟们都穿着软底绣鞋,行走其上几乎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和偶尔几句压低了的轻言细语,一如过去九年的每一个清晨,没什么不同。
“姑娘醒了吗?该起了,这会儿睡多了,晚上再走了困倒不好了。。。。。。”
叶妈妈轻缓的询问声从帐外传来,果然过不多会儿锦帐被人轻轻掀起一角,露出了叶妈妈白皙圆润的一张脸。叶妈妈原是宝珍母亲柳大太太的乳娘,九年前宝珍南下封地,柳大太太不放心,派了自己的乳娘照看小女儿,这些年她照顾起宝珍来一直是尽心尽力的。
见宝珍醒了,且脸色红润显然昨夜休息的不错,叶妈妈念了声佛,这才放心下来,要知道姑娘到底身子弱,天气这样冷大家都怕她病了倒不好了。
一大早,一屋子十几个大小丫鬟穿梭往来伺候宝珍洗漱穿衣,居然也纹丝不乱,叶妈妈在一旁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几个大丫鬟也算是练出来了。
衣服是提前在熏笼上熏好的,穿到身上热乎乎的还带着股子暖香,宝珍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鹅黄色绣折枝绿萼梅云锦短夹袄,领口和袖口都镶了一圈雪白的狐皮,葱绿柳黄间色百褶裙,裙褶里用同色的绣线细细密密的绣满了花纹,行动间光华熠熠,脚上一双粉黄地绣蝶恋花蜀锦绣鞋,鞋帮上还镶了好些玉石明珠。
光这一身就够外头的一般人家过上几年的了,这也不过是家常打扮而已。
宝珍站在当间任由丫鬟替自己上下打理,宫绦,羊脂玉环襟步,嵌红宝石金项圈,赤金长命锁。。。。。
“妈妈,姨妈可起了?”宝珍低头看浅碧正跪在脚边替自己整理裙摆,转头向叶妈妈问到。
“珍姐儿可起了?”
这边叶妈妈正要答话,看就听门外传来明华郡主的声音,不待丫鬟回答,那边萧珺已经大踏步进来了,脸上两道英气的剑眉微颦,让她身上有一股有别于一般闺秀的威严和贵气。
宝珍朝叶妈妈脸上看一眼,这一大早的谁又惹她了?见叶妈妈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妈妈叫人将咱们姐妹的早饭送到这里吧,不必去母亲那里了。”萧珺一进门就冲叶妈妈吩咐了一句,然后气哼哼的在紫檀雕花圆桌旁坐了下来。
“我还想去姨妈房里吃早饭呢。”宝珍挥了挥手让丫头们退下,嘟了嘴坐到了萧珺对面。
“吃什么吃,那个破落户一大早又在母亲房里哭哭啼啼,没的恶心人。。。。。。”萧珺懒洋洋的把玩了桌上一只影青葵口碗,瞪了宝珍一眼。
“表姐,那到底是姨丈的侧妃娘娘。。。。。。”宝珍抚额,对表姐的口无遮拦深表无力。
“啪”萧珺将手里的葵口碗一把拍在桌上,宝珍看的眉心跳了跳虽说这茶碗不值什么,可是她这两天正喜欢的好不好。
“什么娘娘?”萧珺青葱般的玉指往宝珍眉间一点,不屑到:“不过是个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破落户罢了,就凭她也配?”
一时,叶妈妈带人将早饭摆了上来,虽说是在船上可是粥品,点心,小菜一样不缺和在王府也没什么不同,各人捡了爱吃的略吃了两口,便又坐在窗口看着岸边的景色嘀嘀咕咕的说话。
此时船正经过一处村庄,能看到远处村落里升起的炊烟。宝珍觉得挺有意思,田埂上偶尔还能看到有人在走动,有个老头佝偻着腰牵了一头和他差不多老的老黄牛,一人一牛在田埂上慢慢的走,在冬日萧瑟的北京下别有一番韵味,宝珍看的咯咯笑了起来。
萧珺也抬眼朝那处看了一眼,笑到:“倒也是一副好画儿。”
“四姑娘来了。”
萧瑜带了丫头从门外走了进来,她长得像沈姨娘,身材娇小眉眼精致艳丽,穿一身玫红色绣折枝海棠衣裙,唇角带笑在这个黯淡的冬日里让人眼前一亮。
“好啊,你们一处玩倒把我撇到一边了。”萧瑜似真似假的对两人抱怨了一句,也在锦榻上坐了下来。
“碰上了?”萧珺挑眉似笑非笑的问到。
“可不是,”萧瑜随手捡了盘子里的一块点,咬了一口重又说到:“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京里呢,不像大姐姐跟着父亲母亲都去过好多次了。也不知道京里都有那些吃的玩的。。。。。。”
说着几个小姑娘又兴致勃勃的讨论起了去了京里该怎么吃怎么玩,最后萧珺又感叹了一句:“可怜了几个弟弟,还被父亲拘在另一艘船上读书呢。”说的几个小姑娘又都吃吃的笑了起来。
定南王对几个儿子都甚为严厉,世子萧绍满了十岁之后住在京里的时间比在封地上多,长子成亲后被他打发到了京里某了个锦衣卫千户的位置帮衬世子。至于剩下的三个儿子读书习武从不放松,就连这次上京,定南王也带了三个儿子在另一艘船上,连先生和骑射武术师傅都带着,每日还和在王府里时一样。
说到上京,宝珍难免想到自己的家人,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会不会和姨母很像,按照叶妈妈的说法,母亲和姨母倒有六七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