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说过的快,好似眨眼就一年。说过的慢,又度日如年。
众人虽然得了唐翰林的信,心里有了底,但到底没见到圣旨,还是不敢彻底放心。
这一日午后,颁布圣旨的队伍终于赶到了北茅县。
楼县令听得门口衙役报信,慌忙穿了官服出迎。赵盛得了消息,虽然自觉时间有些早,但也是欢喜跟了出去。
前来宣旨的太监,是万全的心腹,自然知道圣旨的内容,也知道赵盛同姚先生和周山长的“冲突”,所以面对赵盛的谄媚奉承,他一直笑着寒暄,就是不肯吐口透露圣旨的内容。
赵盛无法,到底心里惦记,于是同楼县令一起坐了马车,跟随宣旨队伍赶去林家村。
林家村老少刚刚吃过午饭,歇过晌儿,这会儿见日头西斜,就打算扛了铁锹去稻田放水。
时日已经进了七月,稻子进入成熟期,不需要太多的水分,这是最后一次灌溉,之后就轻松多了。只要看着鸟雀不祸害粮食,盼着太阳日日出来报道,其余就等着秋日收割,家家户户就能白米饭飘香了。
乡亲们三五成群结伴,往村外走,眼见有大队人马到来,他们下意识都往回跑,堵在村口,不肯让来人再进一步。
待得林家老少,还有周山长等人和姚老先生父子从学堂赶回来,这才解除误会。
那太监直接下马给姚老先生行礼,很是恭敬热情,看的赵盛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楼县令眼珠儿转了转,也是明白三分,迅速走去林老爷子身边寒暄。林老爷子在十里八乡,再有名望也是普通百姓,面对父母官,自然也是恭敬有礼,惹得楼方心里直赞林家识时务。
周山长是个急脾气,又识得那宣旨太监就道,“李福,快宣旨吧,有话等进屋再说。”
李福面白无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笑起来看着很无害,他尖着声音笑道,“周山长还是这副脾气,奴才也不耽搁了,这就宣旨。”
林家先前得了信儿,就在姚长鸣的指点下准备好了东西。
这会儿麻利的抬出长案,摆上香炉,众人齐齐跪倒接旨。
李福扫了一眼,也算满意,就展开圣旨,高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姚沐寒,姚长鸣,免除苦役,居北地,不得回京。钦此!”
短短几十字,实在不多,甚至有些没头没脑。但对于姚老先生父子来说,却是无上仙音。
从此他们不再是阶下囚,不必在夜行于石场和林家村,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日阳下,可以教书育人…
姚老先生父子都是红了眼圈,磕头接了圣旨,被林大山扶起,但不等他们说话,赵盛已经忍不住惊问道,“就这些,皇上没有别的命令吗?”
李福轻蔑的扫了他一眼,笑道,“不知赵大人盼着皇上下什么命令呢?奴才只负责颁布圣旨,若是赵大人有什么疑问,可以等到进京时候,亲口问问皇上啊。”
赵盛被噎的脸色泛青,还想再说几句的时候,周山长已经开口撵人,“滚,再让老夫看见你,别怪老夫心狠断你的仕途!”
赵盛咬牙,脸上青青红红,显见是极其不甘心。结果这时候,不知道那里飞来一颗小石子,直接砸到了他的官帽之上,他惊了一跳,刚要扶起歪倒的官帽,露在外边的脑袋就又挨了一下,他疼得恼怒大骂,“谁敢暗算本官?”
可惜,根本无人应声,反倒因为有人带了头,越聚越多的村人们纷纷寻了土块,烂菜叶之类,都是奔着他扔了过去。
“快滚吧,狗官!”
“就是,陷害姚先生不成,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当我们林家村好欺负,是不是?”
“皇上圣明,知道他藏了坏心,没有顺他的心意责罚姚先生呢!”
“对,打跑他,谁能给皇上写信,告诉皇上这狗官最不是东西!姚先生还是他先生,他连先生都要坑害!”
农人们大半没读过书,但也因此对教书先生愈发敬重,平日在村里见了姚先生父子都要行礼,很是感激他们在学堂教授孩子们。如今姚先生父子得了皇上赦免,他们都跟着高兴,自然也就更看不上赵盛这个忘恩负义之辈。更何况他先前还带兵来围过村子呢!
赵盛躲过了这个石头,躲不过那个土块,没一会儿就被扔的满身狼狈。
而楼县令和李福等人好似都没有看到一般,一个拉了林老爷子问起庄稼长势,一个正笑嘻嘻同姚家父子道喜。
赵盛实在无法,只能抱了帽子,躲进马车,一个劲儿的催促车夫快走。
村民们撵着打了几下,末了齐齐欢呼,“狗官被打跑了!”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了!”
李福扫了一眼,见有的村民不知从哪里寻来了柴刀,心里偷偷为逃跑的赵盛道一声幸好。
怪不得都说北地民风彪悍,确实…明符其实。
这般说来,皇上赦免姚家父子的苦役,却依旧留了他们在北地,兴许就有借他们之手教化北地彪悍百姓的用意呢。
自觉揣摩清楚圣意的李福,于是对姚家父子更恭敬了。
但他依旧谢绝了众人邀请进屋喝茶吃酒席,接了林大山偷偷递上的银票,就同楼县令回县城安顿去了。
毕竟他是京都来的宣旨太监,同姚家和周山长走的太近,传扬出去,容易被人诟病。要知道传旨队伍里可足足有三十人,谁知道这些人同京都某些豪门贵胄有什么关系,回去后又会如何说。
还是,多少一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