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奕这会儿嘴巴张的都能塞进一个鸡蛋,被北风灌了一肚子都不知道合拢。
想他混迹官场十几年,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会栽在一个农家老汉手里。
明明林家应了要献上学堂,明明说好要亲口说明三皇子资助,明明…
不,这老头儿刚才一直在发问,一句也没答应!但偏偏语气和神色都在表明他屈服了。结果,这时候突然反水!
骗子,狡猾的老东西!
潘奕终于合拢了嘴巴,差点儿把后槽牙咬碎,脑子转的要冒烟也想不出要如何应对。确实是他把“证据”亲手送到林家手里的!
若是当真让林家人带了证据上京,交给皇上,三皇子折损了颜面,成了全大越的笑柄,他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不行,赶紧走,路上怎么想办法也要把林家整死,不能让他们到京都!
“来人,赶紧来人!把他们抓起来,带走,赶紧带走!”
他疯狂的大叫,喊了兵卒赶了囚车上前,就要冲进去抓人。
一千多百姓,明知道林家因为给孩子们建了学堂被算计,跟去京都,几乎就是个死,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林家人被抓走!
“兄弟们抄家伙啊!跟这狗官拼了!”
“要抓先生,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把狗官先抓起来!”
所有人都是举起了手里扁担刀斧,兵卒们见此,不论是要抓人还是自保,也抽出了长刀。
混战一触即发,一千多百姓,对战二百全副武装的骑兵,结果可想而知,定然是血流成河。
“都住手!”
关键时刻,还是林老爷子大喊出声,“乡亲们,陛下下旨要我们一家进京自辩,我们不去就是抗旨不尊。有理也变没理了!
这京都我们一定要去,相信大越自有公道,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乡亲们快收了柴刀,对面这些兄弟也是别人家的后生儿郎,当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可不是为了同咱们这些老百姓打杀在一起。
你们伤了,还是他们伤了,都是窝里斗啊。蛮人和南夷知道了,不知道要偷笑成什么样子呢!
我们这就走了,大伙儿都保重。”
听得这话,乡亲们还有些迟疑,那些骑兵却慢慢放下了刀。就同老爷子说的一般,他们当兵习武,可不是为了杀老百姓的。他们的爹娘也是一般模样的农人,学了一身本事,用在窝里斗上,确实太难看了。
趁着这个功夫,老爷子带了家里老少穿过人群,陆续上了囚车。
囚车是临时在县衙里抓来征用的,不过是手臂粗的木头钉成,四面漏风,五尺宽,七尺长,总共四辆。
林家老少早就商量好,娇娇跟着老爷子老太太上了第一辆,冯氏刘氏和周心秀妯娌上了第二辆,林大海和林大河带了林保上了第三辆,林大江和林大山带了林荣上了最后一辆。
囚笼窄小,塞了这么多人,就只能蜷缩着腿,看上去分外可怜凄惨。
特别是老爷子,方才还站在墙头,那么倔强,那么勇武,不过眨眼间就牲口一般被塞进了笼子。
所有乡亲再也忍耐不住,哭喊着扑上前,“老太爷,老太爷,咱们不去京都!咱们进山,咱们去关外,不能去送死啊!”
“先生,你不能走啊!先生!”
“该死的狗官,我杀了你,快放我大伯!”
“小姐,小姐,您快下来啊,这里脏啊!”
这一刻,林家村外哭声四起,天上鹅毛般的大雪毫无征兆就落了下来,瞬间把天下变成惨白一片,却也遮不住北茅人的悲伤…
“走,赶紧走!”
潘奕生怕再留下被疯狂的村民生生打死,调转马头就跑,那些兵卒神色复杂的押着囚车,骨碌碌压上了漫天的风雪。
村人们撒腿就追,一个摔倒在雪地里,就连累后边倒了一片。即便手上头上伤了,还是爬继续追。
特别是那些孩童,哭喊着,伸着手,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们的先生拉回去。
林家老少哪里忍得住,都是哭成了泪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虽然早有安排,但真到了这样的时候,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土,面对如此痛哭的乡亲族人,就是铁石心肠也煎熬成了一汪苦水。
“回去吧,都回去吧!我们肯定会没事儿!都别担心!”
老少十二口,齐齐把着囚车,冲着众人大喊挥手。
囚车很快拐上大路,村人追不上,渐渐被落在了后边。
潘奕回望几眼,长长松了一口气,末了瞪向林家人,眼底的凶狠简直太明显了。
可惜林家人根本不理会他,娇娇忙着给爷爷奶奶擦眼泪。众目睽睽,暂时不好给他们加被褥保暖,就偷偷剥了奶糖塞到他们嘴里,又撕了热帖,为他们贴在前胸后背肚子。
这般走了不过二里,路旁停了一队车马,七八辆的模样,有装载东西的,也有坐人的,另外还跟了十几匹马,马上坐的都是男子,老少都有。
潘奕以为这是哪里探亲的车队,也没在意。但这车队很快就跟在了他们身后,间隔不过两三丈。
潘奕立刻派人去问,兵卒很快回信儿,“大人,这车队是岳麓书院的,主人是位先生叫吕念,据说也要进京。”
潘奕皱眉,喊了苦着脸的楼方上前。
楼方心里早把潘奕骂个半死,方才逃跑时候,潘奕只顾自己,害得他上车慢了,不知道被谁扔了石头砸到脑袋,这会儿肿了足有鸡蛋大。
这会儿听得潘奕又召唤,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