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第五日,周山长也带了书院的先生们一起来接人。
林大河张罗了点心和茶水送过去,顺便凑到山长跟前问询几句。
周山长倒是不意外,笑道,“放心,乡试不只是考学问,也考体力。在里面吃喝住五日,身体单薄的秀才撑不住也是平常。先前有一次乡试,朝廷因事提前了一月,又赶上倒春寒,足足抬出二百多人。这次就不错了,气候转暖,也没有下雨,放心吧,大山肯定没事。”
林大河这才稍稍放心,果然,晚上时候,林大山拎着考篮走出来,只是有些憔悴,但岳麓书院却有五六个弟子坚持到门口就昏倒了,惹得周山长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嚷着回去要书院像京华堂一般,早起添加晨练。
林大河安慰几句,就要带弟弟回去。结果,周山长哪里会放人,扯了他们兄弟一起回了周家,待得林大山家里极力默写了所有卷子,才放了他们兄弟回去。
林大山考试没累到,倒是被默写耗掉了所有精气神,脸色苍白的厉害,下了马车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吃饭,洗漱换衣,林大山话都没多说一句,倒头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倒是城里的周家院子里,周山长带了先生们眼看过所有人学子的卷子,忍不住叹气,“相比起来,还是林大山的卷子更胜三分,这次一定会榜上有名。”
有书院先生不服气,酸溜溜道,“咱们书院的弟子,若是有姚老先生指点,不必三年,怕是也会如此出色。”
周山长倒是中肯,摇头道,“时也运也,师兄指点过的弟子自然是好,但今年出题明显偏重实事。咱们的弟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抡起实务,多是纸上谈兵,空泛之极。而林家起于微末,带着北茅一县百姓发家,林大山身在其中,所闻所见所行,自然深受影响,随便写一写,就同民生相合,文笔又不差,自然要高出一截。”
众人都是点头,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也没办法,毕竟他们也不能把书院的学子们都撵去乡下体验生活吧。即便他们想这么做,学子家里也不一定同意啊。
“那山长是说,今年的解元是林大山了?”
“若是不出意外,恐怕是了。往年都是丞相主考,今年陛下多有干预,就是考题都是陛下亲自拟定,形势定然会有所变化。”周山长的神色倒是看不出如何,岳麓书院的学子,几乎是寒门一半,世家一半,往年世家子弟得偏重,科考时候录取多,寒门少很多。
如今因为明德帝要借林家这把梯子,扶持寒门对抗世家,必定改了寒门占优。
但说到底,书院都不吃亏。
若是以他的心意,一切以成绩为准最好,不论世家还是寒门。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涉及到官场和朝堂,甚至是权势,自然就不可能当真公平得了。
林家不知道一场乡试,背后涉及到这么多东西,就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就如同夜岚看透了明德帝一般,林家老爷子也不是傻子。
林家这般被突然安在京都,成了新贵,挤进了权势阶层,被动成了明德帝手里另一把刀。
若让林家选择,自然还是想在北茅安生度日,但这世上,可不是你老实藏着,祸事就不会找上门。
既然已经卷进了权利的旋涡,已经被当做了一把刀子现于人前,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选了,就是极力把自己磨的锋利,强大。
有一日,也许刀子不顺意,也可以伤了持刀之人呢。
林家行事的原则从来都是,不惹事,不怕事!
如今借着明德帝烧起来的这炉烈火,一点点锻造自己才是当务之急。
流花河水被引进村里的稻田足有七八日了,稻田被浸泡的彻底,苗池里的稻苗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搬新家了。
这一日,林家所有作坊店铺都停业了一日,所有在北茅插过秧的人都挽起裤脚下了稻田。
不曾插过秧的村民站在田埂上,帮忙运送了秧苗,然后就跟着学起来。
几百人手,一人一日一亩,村里的水田就被插好了小半。
老人和孩子们帮忙往田里送水,推秧苗,妇人们则做饭烧水,整个村庄都忙的厉害。
宋大人带了小吏,穿梭在田间,不时记录着,也是满脸兴奋。
虽然先前农林司也有试验,但如此大规模的水田插秧,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城里人因为林家的铺子突然关门,心里存了好奇疑惑,就借着村日晴好踏青的名头,或者坐了马车,或者骑马出来游玩看热闹。
结果,出城不过三里就上了林家铺好的水泥路。
路面的干净平整,甚至胜过青石路面,也就宫里汉白玉台阶能稍好一筹,其余坑坑洼洼的官道根本不了,更别说土路和山道了。
往日二十里,马车需要走一个时辰,如今不过两刻钟就到了。
水泥路下,原本的旱田被改成了一块块方正的水田,黑色的泥土上,汪了一成白亮亮的河水,偶尔有土层高,露出那么一点点黑色,有种斑驳的美。
农人们挽了袖子和裤脚,站在泥水里,手里托了六七存高的秧苗,掰下两三株插进泥水里,一路弯腰走过去,身后就留下三垄嫩绿的稻苗,远远望去,已经插好秧的水田里,稻苗好似整齐列队的兵卒,一片新绿,生机勃勃,简直是春日里最好的风景。
田野间,偶尔有农人心里欢喜,高声唱起了民谣小调,引得临近一起做活儿的乡亲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