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言蹊走进凌霄阁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安平坐在大理石凤穿牡丹透雕圆桌前,慢条斯理的饮茶。
他曲膝下跪,睫羽微垂,视线自然下移,安平绛红色的十二间月华裙拖在地上,就如他见到她的那一天一样,她的裙摆华贵动人,泛着鲜艳的光泽。
“见过公主。”
“起来吧,”安平玉手轻抬,示意他坐在她对面,“本宫还没恭喜你,苦心多年,终于大仇得报。”
李言蹊徐徐坐在安平的对面,优雅得像一朵莲花。他举起秘色瓷小茶杯,“是四年前公主愿意收留我,给予言蹊报仇的机会,言蹊感激不尽。言蹊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
安平看着面前的粉衣男子,四年前,这个男子抱着一坛骨灰,在山林间冒雨行走,行为异于常人,被金凤卫当做是刺客抓住。
押到安平面前时,安平已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她看着他瞳孔深处的恨意,似涓涓细流,不是惊涛骇浪却也不会消弭。
此恨绵绵无绝期。
安平半生阅人无数,却惊艳于这个男子,粗衫布衣,衣衫褴褛却仍掩不住他的光华。却仍然是一身温润的美德,就连素来铁血无情的金凤卫,押着这个男子时手劲都不自觉轻了许多。
安平的脑海,因为一片叫李言蹊的桃花瓣,平静的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浮出水面。
于是,在豪华的马车里,安平单手支着下巴,浅笑晏晏,妩媚动人:“投入我的门下,我许你扳倒董立。”
……
即便看了四年,她还是禁不住为这个男子的风仪称叹:温润雍和,谦谦有度。
他曾说,是他的师父教导他。
究竟是怎样的师父,能教导出如此清和淡雅的男子?
安平曾问过他,李言蹊微微一笑,说,师父是道家中人,四处漂泊,他也是跟师父有缘,才有幸能够跟随师父云游。——哪想到,学成归来,却是看到李源村成为一片废墟。
其他的,不愿多言。
安平也没有多问,她直觉这个男子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董立已经倒了,本宫现在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李言蹊微微颔首。
他向来如此,不拘于礼,对待皇亲国戚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但他就是与一般宫人不同,安平也不介意。
她的眼中悄然划过一丝促狭,似笑非笑:“可能要再委屈你一下了。”
……
董立一党肃清后,朝纲为之一振,展现出一番新气象,不少曾经欺压百姓的恶霸官吏,都悄悄夹紧了尾巴。
对此,百姓自然乐见其成。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看天气也畅快了许多。
虽说是初秋,还是秋高气爽。
鸿楼
三楼的雅间,两名男子相对而坐。
一名男子身着深紫团纹蟠龙锦服,玉带束腰,一头墨发随意倾泻于肩头,用一个金丝螭璎珞冠圈住,金线冠延伸至脑后,垂下两片大小不一的雪白尾羽,伴随几条红绳串玳瑁珠,看上去就像是异域王子一般。
男子生得一副玉面狐狸的俊颜,若是狭长的狐狸眼眸微斜,眸光轻泄,不知要迷死多少怀春少女。
“总之,就是这样,”贺梓桐放下翡翠犀牛角杯,“我对安平坦白了,算是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他看向对面的清冷公子:“你说的不错,公主并不如表面那般收钱卖官,论起她的城府,那些自以为油滑的老油条又怎么斗得过她。”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安平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嘴角一勾,“但是,你并没有跟公主有太多接触,你是如何得知的?”
蓝钰:“钰在南方赈灾查卷宗时,发现受灾州郡的水利判司几乎皆是董立提拔,再根据安平公主对董立的态度,便可推知安平并不如传言那般。”
“坊间皆言,安平公主不喜董立好男风,但念在旧情,对董立颇为纵容。”
蓝钰静静道:“你我皆知,坊间流言,并不可全信。”
都以为董立仗着安平撑腰,聚敛钱财,恶事做尽,殊不知安平早就知道董立是个断袖,不以为意,因为她原就是利用董立是断袖这一点,让李言蹊潜伏在他身边,搜集董立的罪证。
蓝钰给叶正言的卷宗,只是水利一罪,但最后董立的四十八条大罪,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其他的罪证是谁搜集的,不言而喻。
“我受命于人,有些事不是眼前见得那般,”不到最后扳倒他,贺梓桐不能轻易将一切全盘托出,他不能冒这个险,只能这么提醒蓝钰一句。不过,凭蓝钰的智谋,应该不会轻易被那人暗算,“总之,我不会害你,日后你在朝堂上多加小心。”
蓝钰微微颔首,又道:“钰记得初见时。贺公子还要试探钰,如今为何又相信我?”
“朝堂上尔虞我诈,风云迭起,总要有帮手,君以为如何,”贺梓桐嘴角微斜,“蓝侍郎是聪明人,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到现在还不太摸清蓝钰的深浅,初见以为是清冷谪仙,不食人间烟火,相处久了又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越是清澈的水,越不知有多深。
但他相信一点,蓝钰清舒朗旷,不会无端陷害人,绝对是端方君子。
与他相交,百害而无一利。
还有,姜泽对蓝钰的态度,贺梓桐心里微微叹气,也是一个原因。
总之,他端起酒杯,“愿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