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拉着她往旁边一退再退,百里思青脚上不知碰到了什么,一下子被缠住了。

男人见她不能动弹,立即问道:“怎么了?”

百里思青喘息着摇头,“我不知道。”

洪水冲塌树木房屋,到处可能漂浮着能伤人的东西,而他们被激流包围,前方又有漩涡不住地在吸纳东西,处境可谓非常地危险。

男人闻言立即潜入了水中,方才见到缠住她的是一捆长绳。

他猛然使劲一拽,长绳应力而断,便松了口气浮了上来。

熟料长绳那头本绑着数根尖铁木,或是乌贼士兵平时用来设防的东西,而此时长绳一经男人拽断,那些尖铁木便笔直地顺着急流朝二人刺来。

水的力量一旦被利用便是无比强大,眼见那些东西即将狠狠地刺上身体,二人大骇之下却无可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想也不想地侧身,瞬间将百里思青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尖锐的铁木顷刻便刺破了男人胸前的衣衫,男人闷哼一声,百里思青一惊,立刻托住了男人的腰。

男人回首去看她,见她没事便安了心,然后咬着牙将胸前的铁木给拔了下来。

殷红的血浸染在黑衣上看不出来,只有身下流水慢慢被鲜血染红,缓缓淌成一滩,又便被新涌的水浪覆盖卷走。

“绕过去!”他吐了口鲜血,望着扔下的铁木被漩涡卷走,对百里思青说道。

百里思青扔掉软剑,左手紧紧替他捂住胸口,有鲜血自指缝间淋漓而出,血腥味混着河水的腥味一齐涌入鼻翼。

她抬头看着男人若无其事的眼睛,雨水滑落脸庞,让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救我?”

男人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东西,轻轻笑道:“大概是我前世欠你太多,须得今生来偿还。”

他的语气带着轻松的玩笑,百里思青心情却变得异常沉甸。

“我没事,区区铁木还伤不了我。”男人怕她多想,又安抚性地说道。

男人的脸上遮着面具,百里思青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当他真的不要紧,专心致志地往前游。

期间又有数不清的浮木顺着流水砸了过,皆被二人躲过。

两人数次闭气下冲,被激流卷回后又冲过去,反反复复数次,终于好不容易绕过了漩涡。

待脱了那吞人的漩涡,二人又奋力游了好些距离,远远果见北城门紧紧闭着。

百里思青仰头望着高高的城门,茫茫洪水吞没了四周所有的建筑,周围除了一杵断树的枝桠以外,没有任何辅助物,而她的手脚已经变得无比僵硬,想要攀上去无疑难如登天。

风雨毫无停歇的架势,她无力地看了眼男人,尽管他不说,可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伤口得不到包扎,血一点一点地流逝,任是铁打的人也抗不住。

原路返回已不可能,百里思青不由心急如焚。

不止是她,男人的手脚麻痹了,粗气越喘越重。但他知道绝不能在他的妻面前泄了气,便安慰道:“城门处也许都设有机关,只要找到机关枢纽,我们便能从城门出去。”

百里思青眼睛一亮,与男人一同下潜找寻,然而一无所获,水下的一股股激流反倒猛地将他们向后推去。

几乎耗费了所有心力却是徒劳,百里思青呛咳着冒出水面,胸肺里充斥了脏水,令她极致难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莫非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她已分不清心中是何感觉。

“不要灰心!一定有办法!”男人脑袋晕了晕,他努力平衡住波涛的冲击,目光在四周流连了很久,最后停留在那根露水一尺的断枝桠上。

他暗自吐了口血水,艰难地说道:“我观察过那根枝桠,水既然冲不走它,说明它的根部稳扎在水下,只要攀上去,等水退了就一定能获救。”

百里思青摇头,“它太细了,根本承受不住我们的重量。”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看不出是喜是悲,隐隐有种决绝的炽热,“虽然有些细,但是应该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力。”

对上百里思青的不明所以,他轻松笑道:“你那么轻,抱着你都不用花力气,记得以后多吃点。”

“抓稳了!”不待百里思青反应,他将全部的力量聚集到了双臂,在最后一丝力气用尽之前将她快速抛向了对面。

手中温热的触感转瞬消逝,流雨倾泼在身上,似从地狱度上云端,百里思青下意识借着力道,准确地跃攀上了那根枝桠。

见她果真稳稳地攀住断枝,男人一颗心终于落下。

百里思青蓦地回过头,男子的面具就在刚刚一瞬脱落,那抹黑色在汹涌的水流中打了个卷便快速飘走。剩下锋锐的薄唇淡淡地挑着,没有了面具遮盖下的讥诮与戏谑,露出令人难忘的惊绝面庞。

百里思青瞳孔骤然放大,雨雾里,男人刀削分明的轮廓在幽暗的光影下有着难得一见的柔和,就连那双眼睛也终于不再深邃幽黑,此刻泛着温和的光泽,静静地注视着她。

雷电划过高空,他无声一笑,胸前的鲜血不断随水肆淌,而他从容地面对生死的笑容,却比噬人的洪水更加刻骨。

他的一只手朝百里思青摆了摆,好看的唇形一张一合,百里思青还没来得及听清他在说什么,眨眼便见他消失在了巨流中。


状态提示: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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