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瀛夫妇请众人到正堂落座,又叫丫鬟们去准备茶点。
田静珩便把如何在街上遇险,柳承志出手相救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田希孟那一日在东林书院,和柳承志是有过一面之缘,他当时就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深刻。
觉得他既非一心只想求财的庸俗商人,为了让自己更体面而结交这些文士,附庸风雅一下,还自称为“儒商”。
也不是普通的迂腐而不知变通的读书人。
他是真真正正一心要寻找救国之道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东林书院集结的那些文士是一类人,只是所用的方法不同而已。
眼前的这个集解元、富商于一身的人,又恰好在危急关头救了他女儿的命,不得不让他更加高看他一眼了。
孟少瀛非要留柳家主仆一起吃晚饭,但是柳承志见到天色已晚,如意还在家等他回去,这怀孕的女人是最容易多愁善感的了,上次在得月阁闹误会已经让他长了一次教训了,这次再也不敢惹他媳妇了。
等到柳承志和荣木离开了柳家,田希孟还对他有点念念不忘,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个柳大官人,他成亲了没有啊?”
田希孟一向都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也因此在朝中和许多同僚不和,加上不想和稀泥参与“国本之争”,所以才外放了。
他见这位柳承志倒是仪表堂堂,又任侠仗义,那日在东林书院也见识了他的才学,如果没有娶妻的话……
“爹——您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扯到这件事上来啊?”田静珩听到爹爹这样说,知道他是又打起了柳承志的主意。
“大伯父,我劝您就不要打他的主意了,他家孩子都快生两个了。”孟少瀛说道。
“对啊,大伯父,他家大娘子可厉害了,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田雅姝笑着说道。
她是没见过柳白氏的,不过据坊间传闻,她独闯青楼,又驭夫有道,倒真是令人佩服。
“哎,老朽只是问问而已。”田希孟见愿望落空,又对田静珩说道:“女大当嫁,静珩啊,你也该找个人家了。”
“找个人家,哪里这么容易?上街买书还要挑挑呢。”田静珩转身就要走。
“哎,你这个刁蛮的性子啊……”
田希孟也知道是妻子去得早,他对这个女儿是从小千依百顺,把她惯坏了。
待柳承志和荣木回到家中,已经是上灯时分。
虽然他小心整理了一下衣物,如意还是从他衣角被刮破的一处看出了端倪。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衣裳都挂破了,这是才做的新衣,虽然不缺这几匹布,但是你要爱惜啊。”如意心疼地说。
从今年开始,他的新衣裳都是如意亲手做的,他家娘子有这个裁缝手艺,他也挺骄傲的。
虽然她怀孕以后,他让她不要太过操劳,不过她还是坚持要给他做。
“哎?我看看,好像是我不小心刮破的。”他想起来应该是去拦那匹受惊的马的时候,被马具给刮的。
“这么大的人了,比瑞儿还费衣服,快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如意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让他把衣服脱下来。
柳承志虽然那日已经答应了如意,有什么事再也不瞒着她,不过想到他今日去拦马的经过,确实有点惊心动魄,想到她身怀六甲,还是不要让她担心的好,但是要是不告诉她,万一哪天让她知道了,又小心眼发作……
“其实这衣裳今天是为了救人而被弄破的。”
“哦?救了谁啊?”
“说起来和你认识的一个人还沾亲带故。”
“谁啊?”
“孟少瀛,孟大公子。今天救的是他妻子田氏的堂妹田静珩小姐。”
柳承志有点开始得意忘形了,就把他怎么救田家主仆的经过讲了一遍,如意的表情一会儿显得担心,一会儿又显得紧张,像听说书的一样。
“这么说来,老爷你算是英雄救美了……”如意听完后,微微一笑,语气里有些酸味。
柳承志听出来她话里的醋味,便说道:“那田小姐再怎么美,也没有娘子你美啊…。”
希望他这个马屁拍得及时,能够蒙混过去。
“还有啊,说起来我跟他父亲还有过一面之缘,那一日在东林书院……”他本来是想岔开话题,但是说出“东林书院”四个字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犯了错。
因为他从南京返回杭州经过无锡的这个计划,当时只是告诉如意他要去办点事,并未提及要去结交东林书院的那些先生们,更没说为书院修建捐赠木材了。
“东林书院?是北宋理学家程氏兄弟的弟子讲学的那个地方吗?”如意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这些名胜古迹,就算没有去过,也是有所耳闻的。
“是……”柳承志心虚地看着如意那张疑惑的脸。
“你去那里干什么?”如意久居深闺,是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争斗,更不知道顾氏兄弟在东林书院讲学,抨击时政的事。
“只是去拜访几位友人,有位叫顾宪成的饱学之士,去官后在那里讲学,所以便耽搁了两天。”
柳承志本来想说去玩的,但是想到这种理由连他自己都不能打动,怎么能说服如意呢,所以就轻描淡写了一番。
顾宪成是反对王阳明的“心学”的,要是让如意知道他专门去拜访专门一个瞧不起她父亲所承继的学派的人,还不知道心里要怎么想呢。
“哦…。”如意这次并没有再说什么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