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哭够了,他便轻轻拉好她的衣服,用手指抹掉她眼角的泪,扶她起来,怜惜地用手拿掉沾在她头上的叶子,帮她去拍身上的泥土……
如意扶好发髻,拉着被他扯断了带子的上袄,身上披着他的披风,走在前面,他沉默地跟在后面,往白家走去。
他觉得她就像只惊弓之鸟,多少次想开口跟她说说话,又怕她会反感,多少次他想拉拉她的手,又怕会吓着她,所以手抬起了又放下……
如果他给她一个承诺,是不是她就不会如此困扰,可以大胆地回绝了这门亲事。他曾想过,去跟母亲说,但是想到母亲一定会以不是门第之见而反对,到时候不仅成不了事,母亲闹起来,还会折损如意和白家的清誉。如果他坚持,只会让年轻守寡抚养他们兄弟长大的母亲寒心,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他们会各让一步,而妥协的最好结果就是如意只能做他的妾。他不想委屈了她,白先生也不会答应的。但是……他想到还有一个办法!大哥应该快回来了!大哥是家主,从小最哥了。如果将实情告诉哥哥,他一定会支持他,到时候从中斡旋,母亲那一关说不定就能过了……
自己从小顽劣,是有名的“混世魔王”,长大后游离四方,也是任侠仗义,无所畏惧。但是只要涉及到家族的事,他就会瞻前顾后,踟躅不前。还有她……一个人若是有了太在意的人,便有了弱点,家人是他的弱点,她也是他的弱点……
如意在前面走着,快到白家的时候放慢放轻了脚步。天还没亮,她不想吵醒爹娘,更不想让外人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有身后跟着的那个柳承志。她本来想不伤害任何人,但刚才山塘边那么一闹,总有人是要受伤了。她又想起母亲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古往今来,多少男女都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一样的琴瑟和鸣,千古传诵。而门第是什么?草莽出身的人一样做得了皇帝。柳家是从商发家,她家虽然穷,但也算书香门第,怎么就比他差了。爱就爱了,无怨无悔。爹爹要她自己好好想清楚,她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七天上午,媒人拿着更帖,端着水烟袋,一扭一扭地来了,方氏很热情地招呼她坐下,白念实和如意却是非常淡然。
“我说白夫人啊,这八字我请人算过了。陈家公子属蛇,你家如意姑娘属鸡,这就是龙凤呈祥啊,连八字也合得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媒人吸了一口水烟,继续口若悬河地说道:“要是没什么顾虑,我们就选个日子纳币过文定吧?你说呢?白老先生?亲家公?”
“如意,你过来,我前几日让你考虑的事情想清楚了吗?咳咳咳……”这水烟味儿呛得白念实一阵咳嗽。
“爹爹,我想好了。”如意慢慢走过来,淡定地说:“我不嫁!”
“啊?!”媒人和方氏都吓了一跳。
“为……为什么啊?这多好的秦氏啊!”媒人放下了水烟袋,上下打量一下如意:“如意姑娘,我可跟你说,陈公子那人材品性,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多家的姑娘都跟我打听他来着。这次是他家主动提的亲,和你家也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不愿意。”
对不起,陈昱!
“我说如意姑娘啊,你想想啊,你都十七了。虽然你模样和人材都不错,但是女人等不起啊……陈公子若是今年中了举人,你以后就是举人夫人了。难道你还想着攀高枝,等皇上选妃入宫当娘娘不成?”媒人见硬的行不通,就放软了姿态。
“有劳您了,请回吧。”如意转身出去,端了一个筐,到院子里摘菜去了。
“你……你……你……”媒人气得不行,转身拿了东西要走。
“您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方氏一边安抚媒人,一边对白念实说:“老头子,你要让女儿自己拿主意!这就是你让女儿自己拿主意!”
白念实当做没听见,闭目养神,看着媒人给气得出了门,他还地对方氏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方氏见老头子一副淡然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走到门外,对着菜园里喊了一声“白如意!”,便快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见她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好好的亲事给搅黄了!都怪你爹爹把你宠坏了!”不过转念想到这丫头最近的“反常”,又道:“如意,你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如意没有回答,埋头继续摘菜……
这以后过了几天,柳承志都没有跟如意搭话,也没有约她出来。但是媒人来的那天发生的事,躲在远处的荣木看得清清楚楚,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觉得有愧于她,不该让她独自一个人去承受这些,同时又佩服她的勇气,觉得自己应该给她一个交代。自古都是男追女多于女追男,可往往在情爱这件事上,女子比男子更加有勇气。
方氏没再提婚事的事情,媒人也没再来过,白家和柳承志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山里的梨花开了,柳承志又隔三差五地晚上约她出来,拉着她去梨树林里说话。不过从上次以后,他怕她受了惊吓,怕过于亲密的动作会让她抗拒,所以也有所收敛。
“如意,我们私奔好不好?”他把她抵在最大的那棵梨树的树干上,伸手帮她捋了一下头发。他想起了第一天来的时候,也是这棵树上,看见她爬树摘风筝,露着一截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