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住处这一路,海禹像是上了发条,嘴巴一刻不得空闲,一会儿拉着当涂说莫渠的传奇故事,一会儿又拉着孟门问东问西。
“唉你说莫渠怎么知道该走哪条路呢?”
“他是不是每条路都走过?”
“每年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出海啊,为什么走的路会不一样?”
孟门性格里有几分认真,对海禹一般有问必答,这一晚可能是见到莫渠的冲击太大,也可能是海禹的问题实在是多,孟门进了院子就说自己不饿只是有些累要早点休息,消失在众人面前。
当涂没有能力解答这些问题,周饶海禹不会去主动招惹,狄明不爱说话一脸生人勿近,最后照顾这只聒噪“鹦鹉”的重任就落在了老实憨厚的毕方身上。毕方搜肠刮肚,把从族人那里听来的洋流、风向等知识支零破碎地倒了出来,海禹显然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答案,吃完饭后悻悻然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当涂想要去院子里透透气,出门时与正要进屋的周饶擦肩而过,周饶嘴里嘟囔着什么,当涂没去在意。他在园中坐下,望着逐渐变圆的月亮,出了神。园中几朵栀子花迎着月光悄然绽放,当涂以前在升山没见过这种花,这花虽然香,但不如野蔷薇开得热烈。当涂仰着脖子咂咂嘴,这十几天来的历程宛若梦一场,漫天繁星下,他忽然有些想家。
训练进入第四天,众人在营地空地上等待了一位人高马大的青年将领,海禹伸长脖子往将领身后望,将领问他找什么,海禹答找莫渠,将领咧开嘴哈哈大笑:“今天和明天你们暂时见不到莫渠先生,这两天由我负责带领大家做野外夺旗训练,锻炼你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和通力合作精神。”
之前白袍长者提到过野外夺旗训练,他们不是第一批出海的勇士,他们在内心安慰自己——这么训练自然有它的经验和道理。一行人跨上马,跟随将领和卫军,一路来到白马林深处。
所谓野外夺旗训练就是简单粗暴地一人分一点水和粮食,简易武器,自由组队,在良余南边的白马林内寻找旗帜并成功返回原点,限时两天一夜。青年将领声若洪钟,逐字逐句认真解释,此次夺旗训练不计较胜负,只设定目标,如果在此次训练中负伤或身亡,即取消该部落的出海资格。这点不难理解,每个部落派出一名勇士,勇士负伤,自然也就无法跟大部队一起出海远航。
“南北大陆幅员辽阔,各部落自然条件相异甚远,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擅长山间捕猎,有人擅长湖中捕鱼,在我看来,结伴前行是最稳妥最安全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要安排这一训练内容的目的。前往千石岛的路途困难重重,我不希望这次航海归来的依然只有莫渠一人!”
众人摸不准这位青年将领与莫渠的关系,不好作过度的回应,也不好不作回应,大家领了干粮装备后便快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海禹提议大家一齐组队,他还试图说服向来不愿合群的周饶:“首先,这片树林我们谁都没进去过,危险程度未知,大家一起互相能有个照应。其次,过不了两天就要出海了,在海上遇到危险时我们只能仰仗彼此,这会儿提前摸清楚各自的特长有备无患。最后,这次比试不计名次,摆明了就是要我们通力协作嘛!”相处几日来,当涂第一天听到海禹说出这样一番条理清晰的长篇大论,当下出声附和。饶是周饶再瞧不起这群人,也必须承认海禹这话说得有道理,脸上挂着刺眼的不悦,脚步跟了上来。
抱臂倚树而立的狄明掸了掸身后的树屑,与当涂擦肩而过时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当涂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勇士规定年岁必须是十九到二十九岁,他前两个月刚过十九岁生日就被抓来当了勇士。交谈中年龄一透露,众人对他自然是另眼相看,毕竟能把一个二十岁未到的毛头小子扔来担一整个部落的重任,肯定要有些过人之处才行。可惜前几天都是些基础训练,除了能看出谁体力好谁执行力高之外的虚晃,各自的生存能力与看家本领还都藏在手里。虽然大家表面和和气气,但当涂知道,正如首领对自己所言,来这里的每个人、每个部落都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向来沉默,眼下,沉默反而成了最好的伪装,当涂看着海禹兔子般蹦跶的背影,回忆起适才狄明的眼神,陷入沉思。
六人当中孟门年纪最大,几日相处下来,大家也都习惯性地跟着他。孟门找了片林间开阔地,示意大家停下歇息,自己埋头拔掉几束杂草,捡了根树枝在潮湿的泥土地上写写画画。
“将领没有给我们地图,但我们自己不能丢了方向,更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白马林北起良余南至诸余江,两天一夜最多走个角落,所以我需要先做决断。”他顿了顿,抬头环顾,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此次的目标是什么?”
众人均是一愣,一时之间竟无人回答。林间晨光乍现,透过交叠的枝叶,洒在六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身上,一片斑驳。远处鸟鸣啁啾,风声朔朔,五月初的林间,万物似都带着未褪尽的寒意。
孟门笑了,他的长相实在不适合笑,眉眼不动,嘴角平直,一声非常短促的声音自鼻腔钻出,极度诡异。
“我问的不是你们去千石岛的目的,将领说了此次训练不计胜负,只定目标,你们是想在白马林里安然度过一天一夜,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