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孟门再次强调了一遍夜晚警戒的顺序,海禹率先当值,年轻人垂目仔细听了孟门罗列的注意点,然后极其认真地点了头,最后拍着胸脯向大家保证,自己一定不打瞌睡。毕方与他开玩笑,说我这里有个渔民夜捕时保持清醒的秘方,你要不要听?海禹立马凑过来,一双圆眼睛忽闪忽闪。毕方挺直背脊,端了好一会儿架子,才慢悠悠开口:“那就是——多喝水,然后憋着!”
“憋着”两个字叫毕方吼得地动山摇,海禹作势捏起拳头要揍人,兴许是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一贯以长者姿态示人的孟门居然也跟着起哄,叫了声“打起来”。火光摇曳,木炭发出爆裂声响,满肚子心事的当涂越过篝火,看不清狄明脸上的笑意是真是假。这一夜似乎所有人都变了模样,只有周饶大少爷依旧冷着一张脸,丢下一句略显傲慢的“幼稚”,伏身睡去。
笑声渐止,黑暗再度覆盖天地,当涂听着熟悉而陌生的虫鸣声,辗转难眠。守夜的海禹发现这里的动静,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当涂身后。当涂自尾椎骨升起一股凉意,屏气凝神,万分紧张地“注视”着身后的动静。
也许是之前的玩闹太过,也许是入夜后林间湿冷,海禹的声音蒙上了一层薄雾,朦胧中带着盈盈笑意,他凑到当涂耳边,柔声道:“当涂,我给你唱首歌吧,小时候我总不爱睡觉,但只要大姐一唱这首歌我就犯困,我不识字,只记得音,给你哼哼啊……”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当涂在从未听过的古老歌谣中昏沉过去,海禹收了尾音,起身舒展筋骨,重新回到轮值守夜的地方。是夜,月明星稀,鬼火狐鸣,沉睡着的和清醒着的,心中各有所梦,谁都没注意到孟门忽然睁开的双眼。
也许是梦中不得安稳,当涂醒来后顿觉思维混沌,身乏力竭,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一夜受了风寒。一群人做简单的洗漱后,聚在一起,孟门重新在地上画出一个圈,说昨天捕猎和找果子去了南北两个方向,今天我们往东西走走,众人无异议。这回换周饶和海禹守在营地,当涂孟门往东狩猎,狄明毕方往西采集野果。
行至午后,当涂和孟门也没能寻见旗帜的影子。两人背靠树干坐下,掏出干粮和水壶,稍作休息。当涂眼下的乌青实在太过明显,孟门叹了口气,劝他:“放心,再熬几个小时就能出去了。”明明喝下的是山泉水,当涂舌根却一阵苦涩。他很想把内心的苦闷说给孟门听,向这位稳重且博学的兄长探讨些经验,但他不敢开口。
烦恼归烦恼,这一日负责狩猎的他们收获颇丰,披着绮丽晚霞回到的营地时,海禹的欢呼声惊起林中深处一群飞鸟。
“这是鹿啊!你们居然能猎到鹿!我听说白马林里面好多年都没见着鹿啦!”
“居然还有山鱼!山鱼可比黄金珍贵,我长这么大就吃过一次!”
“二位功臣坐着别动,我去捡木柴!”海禹雀跃着跑开了。
周饶望着对方背影,嗤了一声,伸手指了方向,朝当涂道:“那边的柴火应该够用,我辛辛苦苦捡了好半天。”
当涂去看木柴,发现多是些受了潮的新鲜树枝,冲着投来关切目光的孟门摇摇头。
“我也去捡些木柴吧,说不准卫军要半夜才来接我们。”
孟门点头表示赞同,他卷起衣袖,埋头专心处理猎物。
当涂刚刚站起,毕方带着一脸憨笑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蹲在地上,缓缓展开一片芭蕉叶,翠绿油亮的巨大叶片上布满了或紫或红形态各异的果子。
“这果子我经常吃,可甜,不酸。”毕方心情大好,竟主动伸手递了个果子给周饶,周饶怔了下,接过果子,用上衣擦拭过后方小心谨慎地咬了一小口,紧皱的眉间瞬间舒展,萦绕不开的戾气在甜美的果实面前终于消散殆尽。
当涂收下两颗野果,继续往林间去寻找易于燃烧的木柴。脚步渐远,身后隐约传来毕方的惊呼声:“这不是鹿吗?我从没吃过鹿……”
待当涂抱着一捆松树枝返回营地,联盟卫军已将本就不大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剥皮剖肉的鹿绑在篝火上,方才有些变色,将领一边不停摇动树枝,一边悠然问:“还有两个人呢?”
比起坐去了距离篝火数米远的孟门、毕方与周饶,这句疑问更像是提给当涂的。当涂扭头望向身后,草木异响,风影摇晃,满身枯树叶的海禹忽然从杂树林内钻出。
他显然没想到卫军来得这么迅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好不容易捡来的柴火。他瞪圆眼睛向身旁的当涂求救,当涂接过他手上的木柴,领着他一齐来到孟门身边。
“还有一个人呢?”将领凑近鹿腿闻了闻。
“狄明说他要解手,让我先回来。”到这会儿毕方也开始觉得奇怪,他和狄明分开时距离营地已经不剩几步路,按理来说卫军到来这么大的动静他应该有所反应才对,怎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鹿肉由粉白变作金黄,柴火爆裂,脂香四溢,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