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从远处的橙色渐变为紫色,从紫色又过渡到黑色。树木枝叶同天空交接的地方,就像是最好的裁缝裁剪过似的,偶有笔墨添上去的归鸟忽地飞起来又落下去。大约鸟鸣也被染上了夕阳的一些暖意。
今日我睡得有些很早,但是却迟迟不入眠,总不由自主地想到闻休,以及他那明明是夏日,却有些凉的指尖。
大概是他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亲切吧,我觉着这个理由甚是合情合理。
这次回寺,还要不要离开呢?我一再问自己,然而无果。难不成所谓的有佛缘就是如此了。
想着想着,不知道想到了及时才睡着。此夜,梦境纠缠。我仿佛听到谁叫我一声阿白,向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一会儿,又梦到竹子兄弟来扎我手,我躲开之后摔了一跤,然后竹子兄弟就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这下子不太扎手。我很是感动,便邀请了竹子兄弟一同喝酒……
一些乱七八糟的破碎场景,又是一会儿,一个土地跳了出来,告诉我他其实就是竹子兄弟。之后他突然拉起我的手跳起舞来,有人在那儿嗒嗒嗒地伴着奏。明明跟舞步的节奏一点也不搭啊……
“错啦,错啦……”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然而嗒嗒的声音却越来越响。
“白姑娘,醒了吗?”闻休的声音传来,透着一扇门不甚清晰。
起床气这个东西,说一个人能完全没有,这个我是断然不相信的。可能只是不同人程度不大一样,我自认为属于程度比较不严重的。
我稍稍清醒了一点,发现自己踢了薄被。坐起来嘟囔,语气也带几分睡意,道:“谁啊?”
“白姑娘若再不起来该错过饭点了。”门外声音答非所问,但是切中要害。
明显这个点起来不符合我的一贯规律,但是云天寺严格的饭点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你不能让死的制度去适应活的人,那么只能让活的人去适应死的制度了。
我快速的洗漱完毕,套上衣服,踩着鞋,一面束起头发,一面向屋外走。
正当我一个潇洒的后踢把门掩上的时候,目光才突然扫到坐在院里石桌上端着茶盏正抿着的闻休。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肩上的头发落下了一缕。可能我的那个后踢姿势着实清奇,他饶有兴味地望着我。
此时我方转醒过来,这个屋子里现在住着的不只我一人,刚才叫我的也是这个个人,而且这个人也不算是什么熟人,平日里不好的一些习惯得改一改了。
“闻公子起得真早啊……没想着对云天寺的饭点也很有研究啊。”我看了看才露了半边脸的太阳,默默端正了下站姿,客气笑了笑,若是他以后每日都顺便喊我一声那便再好不过了。
“我也刚起,恰巧碰到来通知早膳时间的慧心师父。”闻休放下茶盏,也站起身来。
慧心来过?一时间我有点愤愤不平,他胳膊肘不向内拐也我是知道的。但从前我如此多次错过饭点,也不见他哪次来叫我的……
我又真诚感谢了一下闻休,便同他一同去云天寺吃早膳去了。
云天寺的早膳一如既往的不好吃,我吃得不太满意,但好歹也是赶上了。着实是清早的一件好事。
大约闻休是在寺里面住下等到秋祭开始前夕寺院禁止外人进入之后再走了,总之他是同我一同去听讲经了。
讲经的地点是大堂,不远,一路上我们也没说太多的话,到了就跪在垫子上坐下,坐下就静心闭目合掌而听。
威严的讲经声响起,回荡在这个大堂中,回转久久,一切杂念无处遁形。周围其他也早就有一些早起的百姓也都找了位置,合了掌,闭上眼睛,端坐好了。
人与人之间坐的很近,不过一尺。男女老少,富贵贫穷,一尺之间,如此平等。
我偷眼看了一眼闻休,佛堂光线昏暗,光从另一边射过来,刚好之照亮了他脸颊的轮廓一圈。
有点好看。
默念两声阿弥陀佛,我忙收了眼神,合掌坐好。
我一直不太懂这一些经文里面的意思,不得不承认,师父她老人家是个好老师。但一个再好的老师也无法教会一个不想学习的弟子,正如同一个嗓门再大的人,也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虽然听不懂,但是我很喜欢那种庄严的语言。
没有多久,一阵腹痛将我从凝神倾听中叫醒了过来。云天寺的伙食一向简单干净,除了昨日那个李子,也没别的能吃坏肚子的东西。
这个徒有其表的李子,竟还一肚子坏水。
我本想安安静静起身去如个厕,不料衣摆被拉住,我猝不及防地就是一个跪地双手趴地的大礼。
心道是谁坐的这么不讲究,都坐到我的衣服上了?
我抬头,正见我的衣角很不讲究的铺开到了隔壁垫子上,而隔壁垫子的闻休显然也是一种衣服被人扯的感觉,睁眼看过来。
我看着他,又不好摆出什么大动静,便想用眼神示意。
我觉得使得恰到好处的眼色,他大概觉得我是眼睛不太舒服,眼神好像有点关切。我的确需要关切,但不是关切眼睛,而是被压住的衣服。
我努力又用眼睛大幅度使了一遍眼神,他看了我半晌,突然起身走了出去。
我松一口气,拍拍衣服。赶紧小心地不惊动到别人,跟了上去。
走到看不到大堂的地方,我见闻休站在那儿等着我,似乎等我一个解释。
“我……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