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亥时时,云如海才应付完最后一拨客人,虽然整个人已经疲累不堪,却仍挣扎着将明日比武的安排过了一遍,才算完,结果一口茶一喝,不但跑了困头,一想起白日里江湖朋友们的交口称赞,还兴奋了起来,既然横竖睡不着,索性便检视起为汉王新采买的古董起来。
“要我说啊,李挺就是想不开,非要去争那个劳什子的武林盟主,现在可好了,争不争得上是一回事,那个急吼吼的样子实在太容易落人话柄了。”云如海摇了摇头,眯着眼,凑近了一个哥窑的葵花洗,试图从形似破损的表面上找出一点值得品鉴的味道来。
“我就不一样了,”他的鼻子几乎都快贴了上去,“这混江湖嘛,吃的就是三碗面,人面、情面、场面,留了人面,就有了情面,有了情面,以后才会有场面,咱们的生意才做得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不是?还是老爷看得透。”一旁一直陪着的门客忍着呵欠连连点头。
云如海满意地一笑:“所以说,别看咱们这次银钱流水似地往外淌,只要把这人面给足了,情面留够了,以后的场面就不用愁了,别说五百两买这么个东西了,”手指一弹那笔洗,“就是花五千、五万两买个更破的,啊,不对,这叫……对了,你刚说这叫什么来着?”
“开片,金丝铁线。”门客忙不迭地答道。
“对,开片,”云如海点了点头,“买个开片更多的,也没什么可心疼的。”说着,将那笔洗又端详了一遍,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若非汉王下令要他采买这些古董瓷器用来拉拢文臣,换了他自己,恐是连碰都不会碰这么个破烂一般的玩意,更不用说巴巴地花五百两把它给买回来了。
所以说,那帮子酸儒到底看上这破碗什么了?
云如海摇了摇头,照他的意思,还不如拿这五百两再去周济几个江湖兄弟。他的生意从去年起就不大景气,汉王的开销又与日俱增,此次为了办武林大会,又是好一大笔,如今赶上头茶下来,若非凭着素日的脸面赊着账,恐怕已经周转不开了。好在此次脸面攒得足,又得了几个大单,等这一拨春茶都销了,估摸着也就过去了。
想到这,他略略宽了点心,放下了笔洗,抓起了旁边的一只白瓷小盏,刚要细看,忽而嘭地一声响,惊得他手一抖,险些将八百两打了水漂。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云如海有些生气地看着慌慌张张的管家。
“老爷,不好了,有杀手要杀那个陈倚!”
“什么?”云如海只错愕了有那么一瞬就笑了,暗道此人还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现下云溪山庄里有多少绝顶高手。
“也罢,去看看吧。”既然三碗面得做得漂亮,既然出了事,他这个主人家还是得去查看一二的,只是估计还未出院门,刺客就该被擒住了吧。
果然,刚走到院门口,便又有人来报,说刺客动手不成被追着逃进了书房的小院。
“小院?”云如海忍不住皱了眉,那里藏着他与汉王历年的账目往来,怎么那刺客哪儿不去偏偏就躲进那儿了呢?
“小院是老爷的禁地,范大爷不敢自专,只带人将院子团团围住了。因为刺客是李镇李大爷起头追的,本来李大爷要冲进去捉人的,被范大爷手快拦下了。”
“走,去看看。”云如海神情肃了肃,叹了口气,这个李镇是怎么回事,怎么哪哪都要往里闯,跟他爹李挺的脾气还真是像,太急。
等他赶到时,密密层层的火把已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里三层外三层地全是江湖人。
“这……”一看这阵势,云如海心里不禁就是一沉,一路草草应对着各方的问好,拨开人群,二话不说先找到了范必,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庄主,是这样的……”范必刚要开口,李挺就已经挤了过来张口道,“云兄,有贼人觊觎清雨图,要杀小徒,小儿一路追赶,将他赶进了这个院子,如今贼人已是插翅难飞了,只是范兄弟却不肯让我等进去,说是要等云兄来拿主意。”
云如海当然不肯让他们进去,遂顿了一下,道:“李兄,此处乃我山庄重地,外人确实不宜随意进出的。这样吧,既然已经有这么多高手围在了外头,谅那贼人也逃不走,可否就让我云溪山庄自己进去把人抓出来?”
“这恐怕不太好吧?”一旁风世虢阴阳怪气地插话道,“那贼人既然敢袭击李门主的高徒,必然是冲着清雨图来的,知道些什么也未可知,他既敢在云溪山庄动手,显然不是个怕死的,庄主的人再本事,毕竟不是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万一一个不留神没留住那贼人的性命,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是啊,”端木良也跟着开了口,“多几个人总是要保险些的。”
云如海扫了一眼周遭神情一致的人,心中雪亮,知道这些人是怕他云溪山庄单独抓了人得了什么清雨图的便宜。他心内冷笑,不由地看向好兄弟李挺,指着他能帮着说几句。
然而李挺却一直焦急地看着院门,没有半点回应。
“庄主的顾虑贫道省得,只是事关重大,还请庄主早下决断。贫道保证,绝不会乱动乱看院内任何一件物事。”广云子轻声道。
“是啊,云庄主,无忧阁的刺客多为死士,再迟若是让他在里面自尽了,一条大好的线索可就这么断了啊。”华山的陆掌门也跟着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