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白鱼和尚!
云千寻迷糊中,恢复了点意识,发现自己躺在一池前所未见的黏稠液体里,动弹不得。
她睁着眼睛,干瞪眼,看天,骂和尚。
黑云万里,天空阴得喘不过气。
边上有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淡定的童声道:“……凑齐了,一颗心,一片魂,一个壳子,在魔池里泡了这么久,也该化魔了。”
另一人站得远,声音很飘:“这里跟外面……转生的路……从来没有……”
那童声,也就是血瞳少年的声音:“这东西在这里埋了上万年,老魔小怪吞了不少,挺争气,化出来的魔,不会差。”
然后,云千寻不由自主沉了下去,意识混沌前,依稀听到一句话。
“这一劫,横竖应在他身上……”
再次醒来。还是躺在魔池里。
头脑清醒,精神活泼。很好。
舒展手脚,东倒西歪上了岸,站直了,左顾右盼,感觉不对。
往下一看身体,先看到一条火浆大河,被一只大脚板踩中,截了流。
好大一只脚板,横看成岭侧成峰。
片刻后,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的脚。
血瞳少年出现在她面前,御空而立,端详着:“这样的,还行吧。”
云千寻看了他一眼,而后摧金山,倒玉柱,大大方方,一膝盖跪下去。
——这条腿不是我的!
云千寻十分想站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提不动那条腿。空有一腔斗志,奈何依附的这具身体极不争气。
嘴唇舌头全不听她调控,张口吐音,又大声又恭敬:“参见大祭司!”
——耳朵差点震聋了!
这洪钟似的嗓子,差不多能打雷了。
云千寻怒火攻心,气炸了肺。
血瞳少年伸出手,幻化出一只黑雾形状的巨手,贴着她头皮,轻轻摸了摸。
“是个好孩子。”
※※※
九幽。三百年后。
云千寻抡起大铁锤,狠狠砸下,天地间一声响雷。石台上烧红的铁块溅起火花,浪头一样上升,瀑流一样落下。
剧痛如期而至。
真的有雷电劈到身上那样,从头骨到脊椎到脚板,有电剑激闪而过,劈山犁地,势不可挡。五脏六腑,筋骨脉络,像被大锤碾过,痛不可当。
云千寻浑身颤抖,牙关咯咯作响。她绷直了身体,等这阵痛楚过去。
缓过一口气,又一锤落下。
一锤一声,地动天惊。千锤百炼,敲骨沥血。
巨锤打在铁胚上,也落在她身上。铁胚被砸得哐哐震响,火花四溅。它无知无觉,落锤之痛,全由云千寻承受。
感同身受。如影随形。
云千寻嘶嘶抽气,眼里霹雳闪动。受着痛楚时,她看一眼远处。
红彤彤的烈焰腾上半空,方圆百里,都笼罩在一片妖异的红光之内,高耸的沉黑山石,艳灼的珊瑚巨树,构成蛮荒远古的诡秘景象。
她将铁胚翻过来,继续打。一锤又一锤,锤锤入骨。
漫长的一天。
九幽之地不见天日,所谓的白天,也充斥着无边的黑云红光,永不消散。云薄一些,天顶上会浮起灰暗的、泛着薄红的光明,像一层新烧的灰烬。
第三千三十七锤落下,号角声响起。
高峰之间,铁索成桥,每一根都有一丈宽,铺排开去,数十丈的行道。
浩浩荡荡的仪仗从桥上过来,铃声清鸣,有节奏地传响、回荡,凑成乐音。
黑甲卫士前方开道,声如洪钟:“大祭司到!”
云千寻放下铁锤,钳起铁胚,放入火浆池中。热铁入了水,滋滋作响,冒出滚滚白烟。
仪仗来到跟前,她才抽回铁胚,往石台上一搁。
她退后三步,跪下,单膝着地,左手握拳,按在右边胸膛。一气呵成。
“参见大祭司大人!”
铃声一声一声荡着。炉火熊熊,石台上的铁胚烟气未散,滋滋响。
细碎的脚步声一直来到耳边,然后是大祭司的声音:“大师请起。”
云千寻站了起来,跟大祭司的目光对上。大祭司仰头看着她,眸子血红,似琉璃,脸色苍白,似白瓷。
大祭司看着她问:“大师,屠神之刃何时铸成?”
“尚有七日。它铸成之日,诸神佛皆当伏诛。”
云千寻一字一顿说着,声如洪钟,仿佛每个字都有铁锤敲下的重量,语气极为冷静,极为笃定。
这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挟着风雷声势,朝远方传去。震耳欲聋。
地动天惊。遥远的天边,传来魔众的欢呼。
云千寻看到大祭司的眼神亮了一下。他很满意,转而去看石台上的铁胚。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面淌下一点浆流的石壁,以及石头上腾起的浓浓烟气。
石台太高,而他太小。
他脚下是建在山巅的铸台,方圆十里,铜炉屹立如山,火池广阔如湖,烈焰火气,蒸腾如云霞。
云千寻脚下是绕山而行的地火河流,肚子贴着山腹,臂弯的位置就是山巅。她站在山下,比这座山还要高。
屹立于黑山火川之上的巨人,铜头铁臂,火眼金睛,周身绘着线条古朴的图腾,是烈火的颜色,状如九幽大地的河流。
脚踏河川,臂挽高山,铸一把刀。
这是云千寻的新身体。魔池化出的,可不是石头变的疙瘩。
大光头,被叫做大师,没错了,这还是白鱼和尚的新形象。
跟这新形象一比,铸台上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