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寒假让人期待,也让人感到时间的加速流逝——高二过去了一半,高三还会远吗?周骁骁挑挑拣拣,最后还是带了几本文科笔记回去,虽说寒假会认真学习这事纯属自欺欺人,她还是没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上自己几回。
她当了十多年“别人家的孩子”,每次回家面对亲朋好友,最怕的就是掉脸子,面对各种诘问和赞扬,“伤仲永”也算是她的噩梦之一。
周骁骁妈妈是个会计师,四十岁还在考证,这对她无疑也是一种激励——自己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脑子总不会早早就生锈了吧?
她爸要随意一些,对周骁骁的要求不过是“快乐生活,快乐成长”,活像是电视里的钙片广告。
周骁骁知道,“快乐”是建立在优秀上的,她也习惯了自己的优秀,如果有一天成了倒数,先崩溃的不是父母,肯定是自己吧。
寒假也算是出了个大事,她一个表姐恋爱了。
表姐25岁,恋爱算不得什么新闻。可恋爱对象的身份在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大她三十多岁的男人,离过婚,儿子只比表姐小两三岁。周骁骁见过一次,虽然现在流行大叔恋,可他的形象实在是难以撑起“大叔”的名号,头发灰白,已经半秃,个子矮小,比净身高168的表姐还矮些。
家里的大人都投了反对票,唯有周骁骁她姑姑,表姐的亲妈,认为“年纪大的才会照顾人”,支持了这段看上去万分不般配的情侣。
周骁骁妈妈说,还不是看上那老男人的钱。“有钱人没有年轻的吗?”富二代什么的,周骁骁问。“那人家看得上她吗?没文凭没家境,富二代凭什么看上她?”周妈妈把洗
衣粉倒进洗衣服,“你姐姐从小就不会读书,高中毕业就混社会了。妈妈不说别的,多读书眼界会高很多。”
借着这个机会,妈妈又敲打了周骁骁一番。家长总是有把所有事情都和学习无缝对接上的本事。总之这个年是过不好了,酒桌上所有人都避开了婚恋话题,没有小孩被催婚,
也没有人被催生孩子。下了桌,表姐还试图曲线救国,从她这里下手。听着表姐的“真爱论”,周骁骁半晌无语。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找不到年纪相仿的真爱,或是至少差距不那么大的“对我好”的人?
周骁骁作为资深颜控,实在不能理解表姐的行为。
没那么多时间给她伤春悲秋,感叹真爱难得,在家呆了十多天假期就到了尾声,眼瞅着快要开学,周骁骁把寒假作业两本册子半抄答案半写赶完了,算是不辱使命。
开学那日下起了小雨,冬日的雨最是要命。周骁骁爸爸开车送她去学校,一个28寸的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妈妈前一日加班,没有出来送她,是周骁骁自己让妈妈睡个懒觉的——这有什么好送的,又不是三年五载才见一次,她说。
开学日,私家车破例可以不押身份证就开进学校,周骁骁和门卫报了自己的班级和班主任名字,就被放行。车经过操场时,篮球上有零星几个男生穿着印着“南城一中”的卫衣冒雨打球。
车停在寝室楼下,周骁骁开门下车,寒气猛地扑面而来,从地底下张牙舞爪地钻上来,从头顶降落下来,“帽子!”
周爸爸熄火,把座位上的针织帽抛给周骁骁。周骁骁咬紧了牙,一只手戴帽子,一只手打开后备箱,爸爸把箱子抬出来放在地上,关上门。“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她爸把周骁骁头上的针织帽从发际
线上扯下来,“好好戴,这样哪里能保暖?”“丑。”周骁骁白了一眼不懂“时尚”的中年妇男,又把帽子扶回去,露出一节雪白的额头,“再见。”
周骁骁艰难地把箱子拖上三楼,宋子然在寝室等她一同去上课,张楠已经去教室了。
“周骁骁你就不能早起五分钟吗?”宋子然见她哈着气进门,“赶紧的,要迟到了。”
“今天肯定很多人迟到,反正又不早读。”周骁骁家离学校最远,开车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她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
“懒不死你,就不能早来一天?”宋子然把背起又放回桌子上,“你动作快点,晚上再回来收拾。”
周骁骁不再接茬,她打开箱子,把寒假作业,又捡了几本笔记和课本,“走走走,催命鬼。”
宋子然“哼”了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先出了房门。刚下楼,宋子然就大喊受不了,她裹紧羽绒衣,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好想回去加秋裤啊。”周骁骁放肆的笑了起来,才张开嘴,冷气就卷上了牙齿,她赶忙闭上嘴,双
唇蠕动着发出诡异的声音,“都零下了,你还不穿秋裤?”“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穿两条秋裤还看不出来?”
“你可以穿一条嘛。”
“我就不穿!”
“好好好,我穿我穿。”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你追我赶地到了教室。疯玩了这么多天,班上仍弥漫着假日的氛围,六十多个学生中有五十个是女生,叽叽喳喳地,周骁骁和宋子然也是鸡窝中的两只小鸡,屁股还没挨上凳子就开始说个不停,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姐妹。
所以当徐班进教室的时候,咳了好几声都没人搭理他,最后还是班长喊着安静,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
徐班也没生气,笑着说道,“整层楼,就你们班最吵。”
艾良夜在下面喊了起来,“徐老师,也是你们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