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排头高喊:“立定,向右转,敬礼,礼毕”,五杆“老枪”毫厘不差的同时停下、转身、敬礼,干净利落潇洒至极。只能听见整齐且极富节奏感的“咔”(鞋跟相碰)、“唰”(敬礼后手放下擦过裤子)两个声音。这不仅仅是良好军人素养的体现,更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多年后,闵扬他们也这么干过),没有长久的刻苦训练和彼此默契,绝对达不到这个水平。
俱乐部里响起惊叹声和雷鸣般的掌声,闵扬一边鼓掌一边观察着他们:表情严肃,双眼目视前方,下巴刮得干干净净透着泛青的颜色,站着不动如山,浑身散发出一股强悍的气息。衬托之下,下面坐着的一群连迷彩服都穿不伸展的货简直和无业游民一样。
廖立虎右手摆了摆,待掌声平息后开口说道:“同志们,为保证今年的强化训练任务圆满完成,尽快达成‘两个转变’的目标,大队特意从明年就要毕业的九队选调五名优秀的班长带你们。希望你们能服从命令,刻苦训练。”
简单说了两句,他便停住了,从桌上拿起花名册。这是廖立虎的一贯风格,不喜欢虚头八脑的东西,典型的人狠话不多,否则也不会在快奔四的年龄才混到正营。他看着花名册略略思忖了下,继续说道:“我们队73人,分十个班,一位班长正好带两个班,我现在就分下,张涛。”
“到”
“你负责一班二班。”
“康磊。”
“到”
“你负责三班四班。”
……
“陈双全”
“到”
“你负责九班十班。”
接着,廖立虎又把今天的一些主要工作安排了下,十点半去理发,下午打扫卫生。
散会后,马宏强教导员亲自把五名班长送至宿舍。每个宿舍都是四张床八个铺,十班满编没有空位,九班昨天来了三个,加上之前到的总共七人,还空了一个铺。负责这两个班的陈双全便住了过来。
新来的有一个叫林春,四川人,个头不高长的眉清目秀,嘴唇上有一层淡淡的绒毛。不知是何原因,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太愿意和人说话;一个叫欧阳钟秀,名字秀气,身材却矮矮墩墩,据他自己说胸围99腰围100,远远望去如同一个木桶。欧阳钟秀虽说貌不惊人,却操着一口极其纯正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发音标准,如果光听他说话倒还对得起名字;还有一个叫曾继才,属于那种无论哪方面都普普通通的类型,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印象,谁又能说得清不起眼的地表下掩盖的是沉默的土、璀璨的金还是奔突的熔岩呢。
教导员带陈双全进来的时候,九班除了林春外都挤在阳台上听金鱼眼的“一夜暴富(抱妇)史”。教导员背着手在班里转了一圈,问道:“谁是林春?”
林春站起来没有吭声,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尊敬和惧怕的情绪,麻木的就跟灵魂已经离开了此处一样。
马宏强有些不高兴,语气生硬地对林春说:“你,搬到上铺去。”
陈班长刚想开口,却被马宏强挥手制止了,笑眯眯地对他说:“就这样吧,以后生活上、工作上有什么困难,过来找我就行,我在机关那里还是有些熟人的。”
送走教导员,陈双全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站了会,笑了笑。随后他把十班的人也喊了过来,人齐后,他便开始表演:把被子从行囊里拖出来,三两下叠成电视里看到的那种豆腐块,方方正正,棱线感十足。接着又掏出常服、迷彩服、衬衣,还有一件黑色雨衣,也叠成大小规格差不多的豆腐块,再一个个整齐地码入衣柜内。真是一种令人发指的行为。
类似场景在各班同时进行着。毫不夸张地说,目前每个宿舍都是猪圈,没有例外。望着班长的被子和内务柜,再看看自己床上的一片狼藉,这些学员入校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羞愧,以往见怪不怪的凌乱现在却如此刺眼,甚至让他们有些坐立不安,迫切想去改变。
其实,这个表演和一开始的见面仪式都在班长们事先制定的“震撼”计划之内,只有令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震撼了服气了感到自愧不如了,才能激发出他们旺盛的好胜心。
陈班长拍了拍手把人都拢过来,开口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这两个班的班长了,我叫陈双全,名字很好记,我上头还有一个姐姐,我娘生我的时候,老爹很开心,说这下儿女双全了,于是就给我起了这个名……”
陈双全身材魁梧,一米八多的个头,脸上棱角分明,声音略显沙哑,富有男性魅力。正聊着,哨音突然响起:楼下集合,一分钟。
闵扬一直很认真地观察着班长,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他发现班长在哨响前后简直判若两人:之前的状态是松弛的甚至可以说有些不正经,但一响哨他便迅速挺直身体、闭上嘴巴、浇灭笑容,无比严肃地听值班员说的每一个字。闵扬觉得,他那应该是一种条件反射,就像一条狗,原本在温暖阳光下懒洋洋地躺着,见到生人闯进院里,它便立即切换模式,从悠闲到警觉,颈后的毛竖立起来,锋利的牙齿龇着,发出低沉的吠声。
狗是天性,人却是后天养成。但从本质上讲,也没多大区别。
楼下,负责一二班的张涛班长把左胳膊横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