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殿下,房渊先生送来信函。”
侍卫将一份封泥密封的竹简交到扶苏手上,此时距离渡月轩之宴已过数日,扶苏仍然滞留于蜀地,或许他仍在等待房渊回心转意。
“好,你下去吧。”
“是。”
扶苏并不知晓信函会写些什么,但他预料到这便是最后的答案。
他站在窗前,把拆封后的竹简置于月光下,竹简上只有一行字。
看过那行字,他放下竹简,缓缓抬头。
月色清晖为横斜的枝叶投下暗影,疏朗的流光照耀在扶苏的面容上。
他眼中流露出仿佛笑意一般的神色。
“心有所向,欲退不甘,愿不相负。”
那便是答案了。
…………
第二日上午,扶苏到达房渊所居驿馆,当地官差已经将驿馆团团围住,全面封锁。
扶苏的脸沉得宛如寒霜。
“查,务必查清楚是谁杀的。”
“回公子,为防凶手逃脱,是否下令关闭城门”当地郡守询问道。
关闭城门,动静太大了。
但房渊是名士,在秦国无故身亡,必须有个说法,无论如何不能含糊过去。
扶苏思忖片刻,对郡守道:“此时关闭城门为时已晚,凶手若想逃走早已得逞,你命人仔细勘察现场,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所以说凶手是个专业的”
常久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脸问道。
“一刀毙命,干净利落,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人就死了,这的确是专业杀手才能办到的。”公输仇坐在石凳上,表情严肃。
另一位坐在石凳上的人没有说话,只陷入自己的沉思里。
公输仇和常久一齐望着这位尊贵的人,最后还是公输仇先开了口:
“公子认为什么人可能会想杀房先生”
扶苏放于膝上的手微微收拢:“我……想不到……”
“或许是房先生之前的仇家。”公输仇猜测。
常久盯着扶苏,忽然问道:“公子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扶苏垂眸,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半晌,他从袖中取出一片竹简。
“这是昨晚房渊先生托人交给我的。”
公输仇接过竹简,常久凑上去瞧。
“看样子房渊先生是答应公子之请了。”公输仇看完后道。
“可惜昨夜就惨遭杀害,来不及为秦效力啊。”常久感慨。
“若我早一日前去拜请,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情……”
扶苏的表情难掩自责,他眉头深锁,缓缓阖了阖眸。
其实这种事情谁料得到呢,天灾人祸,命不由己。只不过从此以后再没人能够探知房渊的过去和内心,当他写下“心有所向,欲退不甘”之时,笔端颤颤巍巍,埋藏道不尽的沧桑。
空富才学,半生沉浮,自以为朝着理想的国度前进,却不过是历史中的一粒尘沙,风吹来便飘散无踪,这样的人,战国还少吗?
“公子殿下,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扶苏看了常久一眼:“但说无妨。”
“我认为杀房先生之人,就在您的身边。”
“……”
瞬间,扶苏和公输仇目光均直直注视常久,常久突然冒出冷汗。
“额,我是说,杀害房先生的,有可能是在公子近前服侍的人。毕竟无论怎么想,这个时间点实在太过巧合,昨晚房先生才决定效忠于秦,按理说除了接到信函的公子,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结果昨夜房先生便死了,为什么凶手杀得这么急,因为公子第二日也就是今日便一定会去接房先生,他不想让公子与房先生见面,更不想让房先生投秦。”
“再说凶手的身份,假若以上推理都正确的话,凶手只有可能是公子身边的人,不然很难得到房先生的消息,连房先生什么时候送信来都无法知晓。公子,我怀疑,昨晚有人偷偷看过房先生交给您的信,或许是您睡下之后。”
常久越说越大胆,她双手一抱:“敢问公子,昨夜睡觉时,公子把竹简放在何处”
扶苏听着,心缓缓一沉:“昨夜……我将它放在案几上,虽有其它书简作掩盖,但,想找出来,不难。”
气氛霎时沉重起来,常久不说话了,周围摇动的树叶沙沙作响,太阳直射在头顶有些难熬。
半晌,才听见扶苏又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是的,没有证据。”常久老老实实承认。
“既然只是猜测,便不能武断行动,公子,依老夫愚见,无论事实如何,此时都不宜打草惊蛇。”
“嗯。”扶苏沉吟,“为防凶手警觉,此事需私下查探。公输先生,扶苏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愿相助。”
“公子多礼了,若有用得上老夫的地方,老夫自当竭尽所能。”
常久依旧站在旁边听着,直到她发现两个人不再说下去,目光均落在她身上。
她疑惑地眨眨眼,随后恍然大悟。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公子殿下,老师,那我就先告退了。”
“去吧。”
于是常久欠了礼,十分识相地溜走了。
扶苏和公输仇商量要事,不想她听,她也顺势避免知道过多的事。
回到书斋的路上,常久又开始疑惑:扶苏在和公输仇单独议论案情时,并没有让随从靠近,他甚至默许常久在一旁跟着讨论,却不给随从近前探听的机会,所以……
他其实心里本就不信任身边的人。
那他早就已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