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怕,为什么还要来?”
阮振华歪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叶蓁蓁。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小姑娘眼里看到了一种情绪。
这村子里的人,要么对他充满愤恨,要么对他漠不关心,有些胆小善良的小姑娘,也曾经透着同情的目光的看着他。
但没有人和这个姑娘一样,眼睛里透着的竟是心疼。
他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还是个不修边幅人见人嫌的糟老头子,也跟她素不相识,她怎么会心疼?
叶蓁蓁迎着阮振华探究的眼神,明白自己的一再靠近让阮振华迷惑了。
她是因为透过他在心疼前世的叶春华啊!
不过这个真相,自然是无法说出口的,叶蓁蓁抿了抿唇,随即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不瞒大爷,我爸爸曾经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上半年也因为一些事情,被被人举报搞反动,也下放到农村改造去了。”
阮振华闻言,张了张嘴却愣了一下,然后又了然的颔了颔首。
“所以你总是帮着我,其实是想帮你那位伯伯?”
“嗯,他被下放去了哪儿,我们都不知道,也没办法帮他。看到你老人家,就忍不住想起他来,我帮帮你,或许在他下放的地方,也有人跟我一样,帮帮他呢。”
“”阮振华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帮他?这傻丫头,怕是太天真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她这样的傻瓜。
“好了,你扶我一把吧,把我扶到床上歇会儿,然后你就回吧。”
叶蓁蓁点点头,将人扶回了床上,替他盖被子的时候,叶蓁蓁才发现他口中的湿了是怎么回事?
“大爷,你这床顶上也漏雨啊,被子都湿透了,你这这个怎么睡?”
阮振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没事儿,天晴了就没事了”
不等他说完,叶蓁蓁就把自己拎过来的小包递到了他的手边,打开了来。
“这些是我做的蛋糕,有点儿碎了,不过能吃,你先吃点儿吧。”
说完,撸起袖子先搬了一张比较结实的方凳,垫到了床上,自己则站到了凳子上,对着依稀可见的白色光点处轻轻的叩动着瓦片。
阮振华见状,阻止不了她,只得忍着浑身的疼,坐起来,双手替她扶稳了凳子,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真怕她摔了。
看着她那么轻轻的叩动,白色砂眼却慢慢消失不见,阮振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一个活了五十几年的老头子都不会修补的屋顶,她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竟然
“大爷,你看,这处是不是好了?”
阮振华忙点了点头,“是好了,你赶紧下来,太危险了。”
叶蓁蓁果然弯腰,慢慢的下了凳子,但却没有停止,转而挪了挪位置,又站了上去
“大爷,今天太晚了,我先帮你把床边的漏雨处修一修,等以后更方便了,我再帮你修补别处。”
“哎,费那个力气做什么呢?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以后还是好好的干活吧。你还年轻,身上也没有污点,何必为了帮我一个糟老头子冒这个险。”
阮振华的话,叶蓁蓁素来不听。
见他念念叨叨,叶蓁蓁干脆闭了嘴不说话,默默的将他把床顶上以及周边一些房梁较矮的漏洞补了。
而后又搬了柴禾进来,到破败的灶门口生起了一堆火。
“天都快黑了,你还要干什么呀?”
看着叶蓁蓁忙忙碌碌的样子,阮振华都忍不住替她着急。
叶蓁蓁生起了火,跑到外面捡了一根长长的棍子进门,一头架在灶台上,一头架在漏风的墙壁上,就把阮振华身上的床褥被子一起搬到了上面晾着,用火烤着。
“大爷,你还能走路吗?床上太冷了,你坐到这边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吧?”
阮振华本想拒绝,可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叶蓁蓁的好意。
就这样,两个人并排坐在了灶门口,叶蓁蓁的手,还时不时的翻动着正在烘烤的被褥。
“阮大爷,听说你是六九年就被下放到这儿来的,你当时是做什么的呀?”
六九年,那可是第一批就被打倒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
阮振华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个商人,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
商人?
那又怎么会成了顽固不化右派分子?
叶蓁蓁迷惑,问阮振华。
阮振华哼笑一声,“这年头,你怎么样都有人看不惯你,更何况我那时候为了生意,没少得罪人。哎,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已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再说这些也没意思。”
听着阮振华的意思,大有心灰意冷的势头。
照这样下去,没有求生,身体也早已经熬垮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油尽灯枯
叶蓁蓁想着就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大爷,你离家的时候,家里老小就已经没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肯定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了?大爷,你可不能这么就绝望了呀,万一万一你家大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万一你的儿女有了出息,正满世界的找你呢?”
阮振华抿抿嘴,抬头望着遥远的天际。
他何尝没想过这些,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收到一星半点儿关于他们的消息,如果他们还在,如果他们在找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想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只一双眼底,绝望与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