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半大孩子在山口分开,苏叶姐妹绕田埂往家去,苏木在田埂上拔了一大把野葱,到家又去后山挖了几个笋子。
苏叶围上围裙开始生火涮锅,苏木则坐在炤屋门口清理野葱和笋子。
“当真要煮笋子?酒是不能倒了,咱爷吃得出。”苏叶担忧问向妹妹。
“放心吧!不是有这?”苏木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野葱,“虽不如老酒效果好,胜在味道重,加辣子爆炒,也是鲜美可口。”
苏叶弯弯的眉拧做一股,仍是担忧,“你这脑瓜子啥时候想到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苏木笑笑不语,仔细手上活计。
柴火旺,铁锅大,苏叶手脚麻利。不多时,一大锅蒸红薯,一碟腌咸菜,一盆咸菜汤,一大碗爆炒冬笋做好了。
二人正往堂屋饭桌上端,苏大爷一行人便回来了。
苏大爷走在最前头,叼了个水烟管,是新的。塞上烟叶丝,点着火,吸一口,能发出咕噜噜的水声。
后头紧跟老二苏世福,这回没有大哥在,挑子自是撂不掉。扁担弯弯,两头晃悠,瞧他气喘吁吁,挑子是装了不少东西。
再往后是丁氏跨着个竹篮子,上头盖蓝布,瞧不见里头是什么。她走得轻松,应是轻便物件。
走在最后的张氏,牵着一双儿女。男娃约莫岁,着苍色棉长衫,外套拢脖靛蓝马甲,头顶用素布包了个小圆髻,身量不高,小书童模样。女娃则长些,脸蛋圆圆,眉眼浓浓,与张氏生得十分相似,穿着不及男娃细致,却也整整齐齐。
二人拉着张氏说说笑笑,似在道什么趣事。
这便是去外公家玩耍半月的苏丹、苏青姐弟——苏世福的一双儿女。
采购的物品皆由丁氏保管,用不着帮忙归置,苏叶姐妹只管摆饭。
一番忙绿,一家子总算坐下来。
摆饭的是八仙桌,一方二人,恰好。
方才还欢喜的苏丹姐弟,撅了小嘴,日日在外公家吃好喝好,有些不喜这一桌的粗茶淡饭,却也不敢发作。
张氏先开口,“笋子咋做上了?麻口货,上不得台面,让人瞧见,还道咱家揭不开锅了呢?”
苏叶不安的低下头。
苏木偷偷瞥了苏大爷一眼,果见脸色阴沉,似要发作。
“二婶这是啥话,”忙站起身,“爷,这笋子是有些麻口,姐加了野葱和辣子,吃不大出。你尝尝先,我去拿酒碗,最是好下酒!”
苏木道出他的喜好,且二人将他交代的活计都做完了,苏大爷挑不出毛病,瞥了张氏一眼,冷声道:“都吃饭!”
待他动筷子,其余人也这才拿起碗筷。
张氏舀汤,丁氏分红暑,红暑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却也不是一番囫囵,乱煮一通,数量上还是有规定的,丁氏将将分好,苏木端着酒碗进门,规矩放于苏大爷左手边上。
苏老太爷当家时,规矩严明,于饭桌上更甚。不可攀谈,不可碗筷碰出声响,夹菜只能夹自己这一方,次数不可过多,需一口饭一口菜。若是不合规矩,便是筷子头招呼。
这规矩是承袭下来的。
众人早就饥肠辘辘,闷声吃自己的,那碗爆炒笋子倒是无人敢动。
苏叶吃得战战兢兢,菜都不敢夹。只苏木,一口红薯、一口笋子、一口菜汤,吃得津津有味。
苏青年纪小,也是馋,见苏叶这般,有些按捺不住。在外公家顿顿好吃好喝,嘴挑了,这红薯咸菜,难以下咽。瞧那金黄的笋子,咽了咽口水,筷子不由自主伸过去。
只夹小小一片塞进嘴里,腮帮子动了动。眼睛立刻亮了,忙再伸筷子。
张氏“啪”打落,自不是敲在儿子的手背,她才舍不得。只轻轻将筷子打落,“我瞧是念书念傻了,规矩都不要了!”
她若不先动手,老头子怕是要动手,他虽偏爱儿子,若是犯规矩,照样挨打。
苏青撇撇嘴,虽不情愿,脑瓜子却是灵光,乖巧道:“我晓得错了,是笋子做得好吃,一时忘记”
好吃?众人一脸不信,纷纷尝试。
竟真的不麻口,口感脆嫩,鲜香爽口,野葱与笋子味道混合,别样好吃。只是回味仍是有些麻口,好在有辣子的味道掩盖,也是可以忍受。
“头回晓得笋子也好吃。”丁氏赞许道。
一向挑剔的苏大爷竟也点点头,这般鲜香爽口,是好下酒,不由得拿起酒碗小嘬一口。
听得二人都夸笋子好吃,张氏有些不高兴,嘟囔道:也不瞧瞧放了多少油,能不好吃吗
苏大爷瞪了她一眼,张氏立马噤声。
饭罢,各自忙活。
苏大爷在堂屋门口坐着,抽着水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进屋歇息去了。
“方才吓死我了!”苏叶拉了拉妹妹的衣角,低声道。
二人坐在炤屋门口洗碗,大大的圆木盆一头垫块石头,水更多的汇聚一处。
“姐,就是要让爷晓得你能干!”苏木撸撸袖子,“爷不待见咱,哪晓得二伯跟二伯娘背后说咱啥,你没瞧见爷对青哥儿和丹姐儿跟咱不一样吗?”
“莫说混话,仔细被爷听见,要挨板子!”苏叶看看妹妹,一番思索道:“青哥儿与咱不同,他将来是要做官的,咱爷宝贝他是应当的,至于丹姐儿她不是在学针线吗往后也是能补贴家用”
苏木摇摇头,她这傻姐姐真是实心眼。活计做得这般好,菜也烧得好吃,哪见爷夸奖半分。自个儿重病到痊愈,哪有人问过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