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带月荷锄归的时刻,简贞原打算趁着月色姣好,今夜快马加鞭赶回河州城内,明日便在城内仔仔细细地打听一番。希望能在河州城内探访到王墨斋的下落,那怕是蛛丝马迹也好。
然而红婆婆执意要多留她一宿。
“今日是小满,地里的庄稼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了,为了祈祷成熟之日的到来,小河村每年都会在此日举行庆典。今年,全村白日里无闲,但今日夜间,村里还是得闹上一整夜,你正好碰上,何不去凑凑热闹。”
简贞有些犹豫,虽说小河村里的婆婆和四伯一家留给她很好的印象,可寻找王墨斋仍旧是当务之急。
婆婆见状,又劝道:“村里还有好多人,我没来得及和你介绍。你找王师兄也不急这一两天,可婆婆我究竟……”婆婆一时哽咽,居然无法把话说下去,但她那双诚恳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简贞的脸,急切地等待着她点头答应。
简贞心软了,一是她不愿负了婆婆一番美意,二来,自己也真有依依惜别的情怀,别说三千尺的桃花潭,就是万尺黄河也不及婆婆这两日待她的情义,她舍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和这里的人们带给她温暖的天伦之乐,三来,她充满好奇,热闹的小河村会是什么样子,便点点头表示同意。
没想到,婆婆竟然激动得眼泪掉下来了。
简贞心疼地抱住婆婆,用手拂去她眼角的泪。自从遇到简贞,红婆婆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总是欲言又止,而那双清亮的眼睛却总饱含热泪。
六哥听到简贞要随他们一起回村,心下也十分高兴。两位老人在后面面色沉重地说着话,两位年轻人则牵着马,挑着担,继续天南地北地闲扯。
简:“这每年的小满庆祝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从未听别的地方有过。”
六哥回答:“没人告诉我们什么来历。但每年这天,村里的小辈们要在长辈面前各施其能,各展其技,”
“这和小满节气毫无关系呀?我道是你们定会祭祀天地,祈祷丰收。”
六哥歪头想了想;“也不能说,一点没关系。你想,小满的时候江北麦麸已灌浆,咱这儿作物虽未成熟,但未来可期,是不是就像你我年华正好,马上可以有番作为了。”
六哥说这话的时侯,手里正握着一根树枝,他狠狠地凌空抽打了一下,仿佛满腔抱负皆握着手中。而后又笑嘻嘻地对简贞说:“其实就是村里的长辈们变着法折腾我们,怕我们闲得无聊滋事。”
简贞心里自是不敢苟同六哥补充的这番心得,但前面的那番话倒是很对她的胃口。
小河村的神秘,并没有因为认识了四伯父子而真相大白,相反,更多的疑惑在简贞心中凝聚。譬如,身边这位六哥,论起身份,就是一名农夫之子,可心胸境界远不是一介普通农夫所能达到;还有,就说说这父子二人的名讳,爹爹姓何名芷路,儿子名洛恩,皆不是农家所用之名。
不管怎样,今日夜间,定会充满惊喜。
四人不紧不慢地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偶有暮归的老牛伴着牧童的短笛,在缤纷的云彩下走过,笛音悠扬,晚风惬意,真如世外桃源。
回到村里,天色已晚,村口的几株大树上挂起了几盏灯笼,昏暗的灯光下,辛苦劳作一天的村民们已经陆续聚集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七八张椅子整齐地摆在那里,等着有资格的人来坐下。
二十来个孩子,小到垂髫小儿,大至十五六岁总角少年,等候在祠堂边的杨树旁。简贞甚是好奇,这两日,她不止一次地寻找这些孩子的身影,却总不得见。一个村子,没有顽童的笑声,真的是少去了生机。只是这些孩子像变魔术般地“嗖”地被变出来,着实透着不平常。
简贞还没得及请六哥答疑,已经有人陆续坐在了那几张神圣的椅子上,其中一位就是简贞已经很熟悉的四伯,另外几位,一位身形瘦长,面黄肌瘦,一副病容,只不过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里,脸上竟也带着一股殷切的笑意;另有一位,年纪比四伯和病瘦者长了许多,和四伯的壮实,另一位的病弱相比,这位略显肥胖,个子矮小,脸圆圆的,却是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即便长着一副养尊处优的员外郎的模样,这位竟仍有令人不可轻视的气势。
很快,另外几张椅子也被他的主人坐定。空地上,一堆木柴被点燃,刹时,火光冲天,整个村口明亮起来,村民们的热情也被这充满希冀之火点燃。
这时,四伯站起身来,向围观的村民拱拱手,朗声说道:“各位叔伯长辈,兄弟姐妹,请看,孩子们已经跃跃欲试了,还请诸位位不惜赐教!”
紧接着,那一群孩子进入场地,孩子们或背诵《三字经》,《千字文》,或解说《论语》《诗经》,也有挥起拳头演练了一套拳脚,甚至还有人讲起了“三十六计”。幼小的孩子们退场后,一旁又聚集了一群年轻人。这群人中,自然少不了六哥何洛恩。
洛恩此刻正与一位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比试武艺,洛恩持刀,对方持枪。双方你来我往,瞬间已过数十招,却难分胜负。对手此刻有些着急了,洛恩让出一个空当,对方不加思索举枪要刺,不想洛恩猛地操刀向前,绕到对方身后,对方扑空后,想转身再战,然而,他慢了,洛恩一个巧劲制住对方要害,一场比赛点到为止,显是洛恩胜了。
村民大声叫“好“,气氛十分热烈。简贞也禁不住拍手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