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诸位议政王大臣,直到听见吴良辅喊了一句“散朝”,这才敢抬起头来,可皇上早就不见了踪影!
“尚方院?”信郡王多尼[1]奇怪的说了一句,却没先站起来的意思。
“谁说不是?叔,你也听到是尚方院了?”巽[xun]亲王常阿岱[2]听闻,急忙有些谄媚得向身前多尼求证。
“唉,我的好侄儿,富绶富绶呀,你呀!”信郡王多尼没有搭理身后的堂侄常阿岱,而是数落了一句身旁的显亲王富绶,接着爬起来,拍拍衣襟,扶扶顶戴,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只有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岳乐心中清楚非常。
这尚方院,原为清初内务府之尚方司,今年(顺治十二年)刚刚改称尚方院。其本职,乃是掌皇上亲领上三旗的刑名。凡审拟罪案,皆依刑部律例,情节重大者移咨“三法司”[3]会审定案。
今日皇上将镶白旗包衣奴才的邢判交给尚方院,其用意,不言自明。问题在于,皇上弟弟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那些个焦头烂额之事,全是围绕着皇室宗亲、一大批“黄带子”们的,都一股脑给推到自己这里来了。刚才跪在这里嘀嘀咕咕的几个亲王郡王的,可都是下五旗的旗主。
现如今儿,下五旗旗主远非太祖初创时候那样握有实权了。天命十一年(1626年),太宗设“固山额真[4]”,为旗的军政长官,实际上也就成了一旗的长官,管理全旗户口、生产、教养、训练等事。自那时起,虽然固山额真有时还会与旗主有隶属关系,但实权却远远在旗主之上了。刚才那几位王爷旗主,绕开手下的固山额真和梅勒章京,什么大事也办不成!
即便如此,要是想实现小玄烨的谋划,必定会遭遇重重阻力的!可为什么以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皇上弟弟,这次却表现的如此乾纲独断、执意而为呢!唉……玄烨呀玄烨,你实在是给你叔叔我出了个好大的难题!昨夜富绶母子二人的眼泪,让自己一宿没有安眠,要不是富绶当年的救命恩人巴哈[5]循循善诱、甚至威逼利诱一番,自己这个宗人府宗令昨夜就要干费不少口舌,今天估计也要好好去排布一番才行。现在,首当其中的,就是如今满蒙贵胄的第一人、大清昭圣慈寿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6]!
身为郡王的岳乐,好不容易应付了三三两两聚拢上来的诸多亲王郡王贝勒爷的,任凭谁要套个近乎,都只是一味的作揖打千儿,就是不说正题。看着他们一个个扼腕叹息的逐渐离去,又重新聚在一堆嘀嘀咕咕,岳乐这才长叹一口气,急匆匆奔着慈宁宫而去。
此时此刻,去位育宫意义不大。昨天去禀报富绶包衣张狗子的案子,为了这件事情就和福临争执了半天,皇上只有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那就是“玄烨连身受重创都不怕,朕还有什么好畏手畏脚的?”最后看岳乐实在为难,福临才多说了一句:“天赐良机,难道太祖太宗传位之时的困局,皇兄还要让它重演不成?”顿时,岳乐无话可说了,唯有叩首领命。
既然事情一定要办,那就必须思虑周全,不能平地生雷,出了岔子。如何周全,就更要听听皇太后的高见了。而且,那位挑事的贝勒爷玄烨今日不正好就在慈宁宫养伤吗!
弘毅昨夜没有返回自己的东二所就寝,而是和皇玛玛睡在一起。一晚上布木布泰都是悉心照顾,竟然和寻常百姓家的老奶奶无二。
早晨起床,弘毅躺在床上正和皇玛玛聊着天,一开始都是些满洲老家的逸闻趣事,还有一旁的苏麻喇给这补充注释的,弘毅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说起当年在永福宫,姐两个一起,为初建的大清朝“辨等威、明贵贱”,按照太宗皇帝的要求制定冠服制度,姐两个为了做衣裳样子,没日没夜干了四五个晚上,都是呕心沥血一般。
“皇玛玛、苏麻姑姑,你们是大清朝的功臣,是爱新觉罗家的砥柱,也是我玄烨的依靠呢!”弘毅不失时机的评价一句,说的两位半大老太太都是一个感念激动!
“我的小孙儿,你昨日说的事情,可是想好过的?你虽然天资聪颖,却是涉世未深,为了一件没有影儿的事情,如此自虐自己的身子,可否值得呀!”皇太后毕竟是**当家,撇下苏麻喇在一旁感动的唏嘘,自己先说出了心头的在意。
是呀,昨日玄烨受伤本就够闹心的了,结果这小家伙还牵带出一个大大的“阴谋”!不能不让身为大清老人的皇太后多费些思量——
昨天,打发走显亲王和自己的妹妹娘两个,布木布泰就和自己的儿孙三人,在这慈宁宫秘密商议了好久。
布木布泰虽然最近有些吃不准自己这个一肚子心眼的孙儿的“政治倾向”,却在听闻他遇险骡马市之后震怒异常!让自己博尔济吉特氏本家姐妹、名分上的“儿媳妇”、豪格的继福晋博尔济吉特·杜勒玛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这还是轻的!要不是弘毅说出原委,后果还不止这些呢!
作为豪格身后的大福晋,不能好好管理诺大一家子人,让个庶福晋宁古塔氏的庶子星保闯出这种大祸,“姐妹情深”终归还是抵不过大清国祚不是!?就连那个玛拉,皇太后二话不说,直接让尚有贵收了他的正五品顶戴花翎。那奴才倒是识趣,跪在那里只说自己罪该万死!你个奴才,万死也不足以平息本宫的愤怒、不足以弥补小小玄烨所受的皮肉之苦!
倒是玄烨乖巧,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