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往往会出现许多始料未及的事,譬如还没来得及道别的遗憾,谁又知昨日辉煌今日如街边野狗一样落魄不堪,转瞬就要成了刀下魂。
九辞微闭着双眸,他不怕死,也不想死,可他不得不死,他不死,就会成为妹妹的污点,他不死,歌儿就要背负着更多的苦难。
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小心翼翼又谨慎忐忑,自以为金盆洗手封印了噬魂镰刀压下邪骨就行了,他就能笑嘻嘻掩盖过去的肮脏。
现实证明,他的脏,终是逃不过那神圣的光,比万箭穿心还要他难受。
他,但求一死。
如此,也不必时刻担心着歌儿。
只是幽灵城的事突如其来,他才让小莫忧打开了心扉,还没娶她,就得死在诛鬼阵下了。
这人生,真是苦不堪言,度妙如年。
荆棘抽出的时候,一朵幽冥花盛放,无数鬼火全部被扑灭。
九辞似有所感,蓦地抬头看去。
诸天传说级幽灵,全都望向了一处。
那里,少年红衣而立,覆着漆黑的面具,露出殷红的唇。
她摇着烟雾缭绕黑蝶纷飞的扇,缓步出现在荆棘诛鬼阵里,冷漠地看着九辞:“我允许你死了吗?”
九辞望着她,嘴巴微微张大:“你……”歌儿,他的歌儿。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轻歌会出现在大碑内。
忽而,九辞惊恐:“走,你快走,别管我,我罪有应得,我自找死路,别管我,求你了,快走。”他近乎哀求,两眼都是泪。
“闭嘴。”轻歌冷声道:“再多说一个字,我弄死你,即便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中,死在这里算什么回事?”
死,也得落叶归根,回到四星,回到夜府祖坟!
“你可知我猎杀过八万幽灵,我是有罪之身。”九辞痛哭。
轻歌浅笑:“去不了天堂,何不一起下地狱?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愿入地狱?怎知天堂是我乐?”
九辞愣住,呆呆地看着轻歌,没出息地哭了起来。
以往啊,受到委屈从来不哭,就算伤得奄奄一息也没哭过,可现在他只想嚎啕大哭,抱抱他的歌儿。
“你是何人?”悬浮半空传说级的幽灵瞪视轻歌,怒喝。
“本公子是你爷爷。”轻歌朝九辞走去,所过之处,荆棘萎靡,只剩下遍地的幽冥花。
是的,她把第二片幽冥花碎片也捏碎了,暗黑之气涌过四肢百骸,正被每一处的肌肉接收。
她身上传出的邪恶气息,竟被传说级的幽灵还要恐怖!
轻歌扇子点在九辞身上的毒蛇头部,毒蛇被漆黑的火焰焚烧为灰烬。
轻歌的另一只手,轻抚九辞的侧脸,仰头望着被钉在兽骨架上的九辞:“天堂,大道,光明,希望,信仰,都不如你重要。你若因此而死,怎知我不会堕落为厉鬼?怎知我不会废了这大碑,怎知我不会成为第二个你,猎杀那些幽灵们?”
九辞恍然,震惊,泪流不止,眼眶充血,赤红的可怕:“你不可以……”
“我可以。”轻歌漠然道:“记住我今日的话,大道众生,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
“你有梦……”
“我没有。”轻歌的语气愈发冰冷:“如若追求梦的背后,需要你来祭奠,这梦,也该醒了。”
“够了,我求你了,走吧,走吧!”九辞嗓音沙哑,痛哭流涕。
“九辞,我是不是从未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轻歌说话时一寸寸地转过身去,正背对着九辞。
她望向了诸天幽灵,浑身上下皆被邪恶之气笼罩,只见狂风掠过,袍摆翻飞之时,衣衫成了黑色。
深邃幽冷的黑眸,盯着诸天幽灵,唇边勾着邪恶的笑:“来吧,今日,本公子要屠城。”
这世上从未有过绝对的是非之分,也没有对错,纵使错了,也要一错到底。
杀吧,堕落吧,她的心从来都是黑的,何苦追求那道光,那个天堂,那份渺茫的希望?
轻歌咧开嘴露出了森然的笑。
“我啊,杀的人,可比你的幽灵多了去了。”
九辞看着枯萎的荆棘里黑袍而立的她,心被震慑着。
她从最低等的地方,一路走来,双手怎能干净?
数万幽灵,竟无人一人敢上前。
散发着凉意的风,吓破了幽灵的胆儿。
轻歌摇扇子之时,黑烟丛生覆盖此处,一支支墨色枯蝶飞舞,却见枯萎的荆棘死而复生,重新振作。
只不过这一次,荆棘相连编织,成为了一张宝座,轻歌缓慢坐下,交叠起双腿,扇子摇出一阵阵黑色的风,有枯蝶舞动。
“九爷,我保了,若是不服,本公子不介意让你们认识认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幽灵猎手。”
轻歌高举起右手,合扇,却见数万只黑蝶出现,扼在史诗级幽灵的脖颈处。
三百六十位传说级悬浮在天的幽灵们,坐在王座,俯瞰荆棘,怒火滔天,杀气遏不住。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可怕的暗黑之气。
大碑外,百里山海站在枯草繁芜的地方,感受到大碑内强大的暗黑之气,露出了笑:“有趣,真是有趣。好姑娘啊,你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幽冥花碎片,已经融入了你的血液,你摘不掉了。若只是寻常暗黑师,断去邪灵筋即可,偏生你修炼魔花,花已入了血,你还怎么去长生界,怎么和你爱的人长相厮守?来吧,地狱才是你的家,我的女帝。”
百里山海摘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