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扶威听到响动,已经回头看去,那两人只好出来,手里端着吃食,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什么。
顾扶威亦叽里咕噜的回了句什么,然后那两人便把东西都搁在石桌上,低头走了。
“你还没吃饭啊?”
“啊。”顾扶威应了一声,把羊皮卷搁在一旁,坐了下来。··
离盏瞧了瞧他盘中的菜……芙蓉酥,卖卜卷,透心软蒸糕,皆是点心,且做得十分精致。
离盏心里啧啧一番。
此人果然独树一帜,乱世当下,当权者就算背地里穿金戴银,但在旁人面前,还是要收敛些。
中原每逢大旱,别说皇帝和官员,就连后宫里都得节衣缩食。
皇后娘娘这般金尊玉体,不仅要处处收敛,还要争当表率,衣食住行五一不简,连穿身衣裳绣花都不能超过两朵。
然而顾扶威似乎从不忌讳这些,在百姓面前亦不展露亲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吃么?”
“我老早吃过了。”离盏两指头在袖中绕了绕,“一直没和你碰上面,找不到机会跟你说,还好现在想起来了,以后我的饭餐就从简吧。”
“为何?吃不惯?”
“不是,我瞧着百姓食不果腹,我吃着也不是滋味儿……”
“吃得惯就吃。”顾扶威就这简单的几个字,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把她后话全都堵了回去。
“今天可有吓着你?”
“什么?”
“那些难民。”
“噢……吓着?我只是惊着了,吓倒不至于,他们又不会吃了我。”
“细皮嫩肉的,倘若没有军队护卫,指不定就吃了你。这城里就有活人吃尸体,舅舅烹外甥女的。”
“当真?”
“当真。”
闻所未闻,不寒而栗。
离盏呆呆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他盘里精致的点心不仅胃口全无,甚至有些想吐。
“为什么呀?龟兹的牛马不都拖了许多到这边来么?怎么至于成这样?”
“牛马都是小事。“顾扶威说,“一千头牲口拖过来,那都是实打实的肉,你一口,我一口,一头牛能够多少人吃?关键是从中原购进的十万石粮。小米可以熬粥,粥可以兑水,分食起来更能延续时间。如果那十万石粮在,如今蒲梨不该是这样的景象。”
“肯定是被官员给贪污了!”离盏笃定道:“你想想,西域这么多闹饥荒的地方,既然牛马在饥荒中不顶消耗,那小米肯定是炙手可热的,他们暗地里一转手,不愁找不到下家。你可查过?”
“没得查。就算那十万石粮食真的用在了百姓头上,时间算下来,先在也吃没了。”
离盏懊丧。
“那这就没办法了,怎么吃的,每天吃多少,都由说了算。那你议事议了这么久,可有应对没?”
“从珠唐精兵手里缴来的十万石粮食,三万石留下,剩余的带走,明日就启程去温宿。”
这边就不打算管了么?
离盏对顾扶威的决定有些惊讶,他在这儿商议了那么久,到头来抽军久走,实在突然。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温宿爆发了疫病,论惨,温宿要惨得多。
且疫病不管,每天都会蔓延,比饥荒还要可怕得多。
顾扶威慢条斯理的把团芙蓉酥咽下,喝了口热茶说:“不过,等点了兵马,军队出城之后,我打算换身常服去粥铺看看。”
离盏顿了一顿,“什么意思?你……你想杀个回马枪?”
顾扶威抬手要揉她的脑袋,又想起手上拿过甜点,蓦然又停住。
“孺子可教。”
“我也想去!”
顾扶威挑眉,“你去做什么?”
“我就是想去。这一路除了对那些难民笑,就是对那些难民笑了,除此之外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心里也着急!”
顾扶威愣看了她一眼,说:“你就往那金车上一坐,说‘我是天女,我来救你们啦’,就已经帮了莫大的忙了。”
“我就随你去看看嘛,我也穿常服,我扮男装,绝不给你添麻烦!”离盏三根指头并了起来,直朝天上。
“那金车谁去坐?”
“阿木,阿木去坐,我让她穿我的衣裳,然后再罩面纱,隔着那层金帐子,看不大出来的。”
顾扶威对着她那双晶亮亮的眼睛,惆然叹了口气。
“你不反对便是答应了!那你明日吩咐阿木,我怕她不听我的。”
“好……”
简直太棒了!
闷了一路,总算能做点事儿了!
“待会儿我会让人把衣裳给你送来。辰时,府衙后门。”
“嗯嗯!我们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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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被离盏推上马车时,依然担忧不已。
她穿着天女才能穿的衣裳,哪里都不舒服。要是被发现了,就是斩一万颗脑袋也不够死的。偏偏来下令的是祁王,她更不敢违背。
阿木真是搞不懂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祁王怎么会对离盏予取予求,连这样胆大的要求能依了离盏。
离盏站在车下,穿一身男装,尖翘的小靴子,头顶着一顶雪白小毡帽,“天女,你好好保重!”
离盏朝她使劲儿挥动着小手,她不敢喊亦不敢拉住她,毕竟天女必须得是处子之身,不便和男人有亲密往来,以防流言蜚语。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离盏像兔子似的,蹦跳出了知府,然而这头,将军已经催促着上路了,她连忙把金罩垂下,尽力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