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公门前急匆匆过来一顶绿呢小轿,前边一个衣着光鲜的仆人跟着,门正上老王头老远见了,认的是和珅的额娘伍弥氏的轿子,不敢怠慢,匆忙迎了上去,一边笑着跟刘全打个招呼,又帮着压轿掀帘子,给伍弥氏请安不迭。
自从棠儿收了和珅做义子后,两家的来往益发亲密,加之年前和珅跟福康安同往南方办差,两位母亲走动的更加勤密,不过,往常都是棠儿屈尊去找伍弥氏,伍弥氏亲自登门的时候倒是不多。
老王头心里打了个点儿,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边仔细打量,发现不但伍弥氏和红杏俏脸寒霜,便是素日嬉皮笑脸的刘全也是一脸肃容,不由更是诧异,送入二门后轻轻扯了刘全一把,见他会意停住,凑到耳边小声问道:“看亲家夫人脸色像是出了啥大事,家里边还是南边啊?”
刘全倒不隐瞒,左右瞅了一眼见伍弥氏与红杏已经去往海棠苑走的远了,悄悄附在老王耳朵里悄悄说了两句,末了一叹道:“三爷跟大少爷在南边出生入死,后边却有人拆台,这话怎么说的。”
老王头是富察家的家生子奴才,最是忠义,一听刘全说的,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粗,恨恨的道:“王八羔子们,屁本事没有,就见不得别人立功……”
“嘘——”刘全一把捂住老王头的嘴:“好我的王大爷,你可小点声吧,人家可都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这话要传出去了,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咱们做奴才的,帮不了主子也还罢了,还是少给主子们惹麻烦罢!”
“哼,我怕他们做甚,我活了五十多了,老爷夫人少爷们待我不薄,吃用不愁,早就活的够本了,多不过一死而已,我怕他做甚……”老王头絮絮叨叨的骂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一跺脚,恨声道:“不行,这事等老爷回来我得告诉他,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人……”
“你傻啊我的王大爷,你以为我家夫人来是干什么的?夫人们说话不比咱们说话顶用?看着吧,凭相爷跟万岁爷的关系,准保不能让少爷他们吃亏……行了,不多说了,我得赶紧过去,有空再找你喝酒!”
刘全说罢,不再理会老王头,匆匆奔海棠苑而去,这一耽搁,等到他赶到的时候,伍弥氏和红杏早就进了屋,不敢进去打扰,便站在外边的廊子里等待不提。
单说伍弥氏与红杏今早听刘全说内宫里传出消息,说是果亲王宏赡和固伦和敬公主去宫里状告和珅和福康安扣了他们价值数十万两的仙人膏,和敬更是哭天抹泪的说两个人仗势欺人,诚心不让她们好过,要万岁爷做主,惹得乾隆大怒云云,心中一慌,连忙过来找棠儿讨主意,进门也不客气,水都没顾的上喝一口,匆忙将刘全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巴巴的望着棠儿,忧心忡忡的问道:
“姐姐你说,那固伦和敬公主可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公主,果亲王爷圣宠也不输于她,这一闹腾,善宝和福康安他们……”
“哼,由得他们闹去,”棠儿好像早就知道这事似的,闻言并不惊慌,一边拉着伍弥氏的手坐到床上,顺手替她理了理垂到腮边的乱发,顺嘴道:“红杏,你也坐,芳卿怎么没跟着一块儿过来?”
“她有身子了,昨儿个夜里贪凉非要吃凉粉儿,到底吃坏了肚子,家里歇着呢……姐姐别扯开话题,我这心里边一突一突的跳——那可是天潢贵胄啊,咱们说到底,也是万岁爷的奴才……要不,去求求和亲王?”伍弥氏真是有些六神无主了,忠君思想已经在她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和敬与宏赡的名头吓的她花容失色,迫切的希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因为她心里清楚,莫看和珅现在受宠,皇上要真是恼了他,要命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天可怜见,捡回了和珅一条性命,可再也无法承受再失去一次的痛苦了。
说话间春蝶捧着一个盘子,上边摆着三只精致的蓝花瓷小碗儿,轻手轻脚的进来,柔声道:“夫人,亲家奶奶,姨奶奶,你们的话奴婢都听到了,也别太过忧心,这是我熬的燕窝羹,且喝几口再想办法。”
“春蝶说的是,”棠儿从托盘上接过一碗燕窝羹递给伍弥氏,“先喝两口暖暖,我家老爷去了大内,这话是刚传出来的吧,估计老爷回来就有信儿了,你们要是不放心,就在这儿等着,回来听听他咋说,咱们再想万全之计。”说着一停,微蹙娥眉,想了想道:“也别指望和亲王爷,他那奴才,扬州同知曹祥瑞就是个混账行子,拿那仙人膏当宝贝似的献给了他,现在受用着呢,不一定肯替善宝他们哥俩说话。”说着一停,俏脸寒霜,冷声道:“我早就觉得这仙人膏不是好东西,老爷回来,我得让他劝劝万岁爷,还是及早查禁的好——万岁爷有了主见就好说了,真要明旨查禁,善宝和福康安非但无罪,还有功呢!”
棠儿到底身份在那里搁着,听她一说,伍弥氏心里渐渐安定一些,忽的想起一事,问道:“这老说仙人膏仙人膏的,听了好多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红杏也有同样疑惑,闻听伍弥氏问起,连忙去看棠儿。
“这……”棠儿迟疑一下,“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个女人家,平日里除了去找你们,大门不出的,也是听下人说起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不是好东西就行了……行了,别急了,急也没有用。善宝又来信没有?大前儿个英廉家的过府寻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