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总督行辕。门口侍立的戈什哈们并不因为清军大败便士气低迷垂头丧气,反而一个个挺胸凸肚,鹰隼般的目光不时四下扫视,充满了警惕的味道。
亭午时分,两名红顶子官员一前一后来到总督行辕门前下马落轿,其中之一穿文官飞鸟补子,四十来岁年纪,面皮白净,一缕长髯,未语先笑,显得一表人才,正是云南巡抚唐聘。另外一人年有五十上下,身穿黑甲白袍,单眼孔雀翎拖在顶子后边,颤巍巍,显得颇为耀目。此人五短身材,长孤脸,面色苍白清瘦,一对燕窝微微下陷,峭峻的面孔上森然冷漠,浓密乌黑的两道扫帚眉下,一双瞳仁漆黑闪亮,偶尔眼波滚动闪烁一下,精光暴闪,却是一闪而逝。
两个人辕门前互相拱手一下,互道一声“唐大人,”“李军门”,算是见过了礼,在门口戈什哈的恭敬礼送下进了辕门。
这一进就是半日光景,待到李姓军门出了辕门,已是夕阳斜坠时分。他面色阴郁,并没有等待同来的巡抚唐聘,而是独自上马,在数十个亲兵的簇拥下,纵马离了辕门。
此人便是提督李时升了,生于康熙五十一年,乃是河南人,自幼习武,饭量极大,可开四石硬弓,臂力极大,武术娴熟,连使用的刀剑武器都是特制,一般人根本拿之不起。
“李军门,看你神色不佳,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一边往城外走,一名浓眉大眼,身穿亲兵服饰的少年靠近李时升问道。
李时升信马由缰,原本陷入沉思,忽然被少年打断思绪,顿时一怔,见已出了永昌城门,皱了皱眉头,似是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良久,突然冲其他亲兵挥了挥手,待四下无人,这才冲那少年缓缓开口:
“你跟了我多久了?”
少年一愣,莞尔一笑,“大人糊涂了,末将自从年初通过笔帖式考试,被阿桂军门举荐到军门处以后,幸得军门看重,收作亲卫,至今不足半年光景!”
“是啊,刚半年啊!”李时升苍白的脸在夕阳的余辉下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忽然一叹,猛然圆睁双目,鹰隼般的盯着少年,一字一顿的问道:“如今我将要大难临头,你可愿意助我?”
“什么?”少年一愣,稍显稚嫩的脸上勃然变色,惊的险些坠下马来,努力的深深吸了几口潮湿的空气,这才让突突乱跳的心缓缓沉静一下,思量少顷,坚定的说道:“军门待我,如对子侄,恩比天高,如今虽然不知军门何事烦忧,不过,只要军门下令,末将虽死不辞!”
“即使面临着背上逃兵的风险,若不能成功,必定令你家族蒙羞,你也愿意?”李时升的眼睛亮如星辰,盯着少年,眨都不眨。
少年再怔,良久,终于勇敢的抬头,视线迎上李时升的眸光,没有说话,只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李时升面露大喜,纵马靠近少年,用力在其肩膀上拍了一下,“我李时升果然没有看错你,从现在起,我李氏满门,便交到你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