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来的甚急,滚油泼雪一般,围观的人群纷纷让开去路,便听丝律律马鸣声声,健马人立而起,然后稳稳的停到了和珅他们的身旁。
“跑啊,你倒是再跑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跑的快,还是爷追的急。臭**,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敢放爷的鸽子,回去再跟你算账!”为首之人身穿厚厚的裘袍,裹的严严实实,却仍显虚弱,说出话虽狠厉刻薄,只话未说完便咳嗽起来,给人一种中气不足的感觉。
春梅也是女人,听那人说的难听,顿时火往上撞,刚刚抬腿,却被和珅一把抓住,只得乖乖的停住动作,气哼哼的看和珅。
和珅不动声色的观察来人,发现为首那人三十来岁样子,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皮包骨头一般瘦的离奇,跟曹雪芹病时仿佛,厚厚的裘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倒是他身后那四名汉子,一个个红光满面,目光闪烁,如鹰隼一般,给人一股慑人的威压,不似出身军旅,倒跟福康安领的那几名伴当有些相似。
莫非是武林人士?和珅侧脸看春梅,见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面上神色并无多大变化,心中便有了底。
此刻塔桑已经跟那为首之人打千儿行过了礼,听他称呼,为首之人应该便是那松阿里的儿子,只不知叫什么名字。
卿靖面无血色,苍白的可怕,双手用力捏着袍子的毛边儿,修长嫩白的手上,青筋隐隐可见,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怕。一双凤眼不看那瘦弱男子,只定定的瞅着和珅,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哀求之色,像是被遗弃的小猫饿了多日忽然重新遇到主人一般。
和珅本就对卿靖有好感,此刻虽然明知此事又跟那高恒掺上了关系,还是忍不住心软,上前一步冲那准备动手去拽卿靖的瘦弱男子轻喝一声道:“且慢动手!”
“你是什么东……”男子旁若无人的回身,斜眼翻了和珅一眼,正要口出不逊,猛然瞥见和珅身后昂然而立的福康安,面色剧变,嘴角猛的一扯,露出一口黄板大牙,颠到福康安前边打千儿行礼道:“原来是福三爷,奴才长了一双狗眼,居然没看见,还望三爷恕罪。”
说着话起身打量一眼和珅,浑浊的眼睛猛然一亮:“这位,莫非便是通州城手刃恶霸的和珅和大人?”说完又给和珅行礼,伸手脆生生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懊恼的道:“奴才这眼珠子真该拿刀剜了去喂狗算了,刚才居然……两位大人大量,饶奴才这一遭吧!”
和珅的名字已在吏部存档,内宫也传出了乃是皇帝赐名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京城老少若有一万,知道这消息的起码得五千。加之两人做钦差的消息,这人既然识得福康安,能够叫出和珅的名字倒也不算出奇,只他这反应之快,变脸之快,倒是让人佩服。
福康安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明白对方跟高恒有关系,便冷冷一笑,没有答话。
和珅早将问题考虑到最坏,已经做好了跟对方撕破脸的准备,如今见这人如此做派,倒有股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只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好发作,只得佯作笑脸道:“不知者不怪嘛,听这位塔桑大尹说你是他的本主,如今又跟了高恒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奴才贱名松阿泰,蒙国舅爷不吝,收作门下。”他脸上愈发谦卑,眼神中却有得意之色,“常听四爷说起您的,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儿个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居然在这里得遇两位大人,奴才真是三生有幸了。”
此刻那位塔桑也已经听出了福康安与和珅的身份,匆忙上前重新见礼,并指挥着手下兵丁驱散了周遭围观的人群,小心翼翼的冲福康安和珅笑道:“两位爷身子金贵,这雪下的大,若是出点闪失,我家主子也不能饶恕奴才,好歹体恤奴才一番,咱们还是进城找个暖和的地方再说话吧。”他看两人穿戴,已知二人不欲暴露身份,便不以官场之礼相待,满口的奴才自称,小意的侍奉两人,生恐一个不慎惹翻两位可掌自己生死的阎王。
“塔桑说的有理,两位爷便给奴才们一次巴结的机会吧!”松阿泰也在旁边附和,倒像把卿靖忘在了脑后。
卿靖面露悲苦之色,目光灼灼,一直不离和珅左右。
“爷们还要赶路,没空搭理你们,若真有心赔罪,将那名女子放过,今儿个的事老子权当没发生,若是不依老子,一句话,走着瞧!”福康安突然出声,语气满是不耐烦,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扭身就往自己的马车处走去,将一干人尽皆凉在了当场,只有卿靖,面露喜色,感激的目送着他离开。
“这……?”松阿泰面露迟疑之色,有心反驳,却又没那个胆量,一张瘦脸倒拧做了晒蔫的茄子一般。
“不是说休书早年就写下了么?怎么,三爷的话不好使?”和珅见福康安已经翻了脸,己方又抓了理,便也将笑脸化作冷面,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
“好……使,好,好使,奴才只是……只是……算了,本来奴才还想着接卿靖回去享福,既然她得到了两位大人的照拂,奴才也就放心了,”松阿泰额头上瞬间涌上黄豆粒大小的汗珠,重复了好几遍才算将话说利索。说着转身面对俏脸如霜的卿靖落寞的道:“看来你我夫妻真是缘尽了,既然你铁了心要离我而去,我也不再阻拦,强扭的瓜不甜么,临别只有一句话赠你:山高水长,一路珍重!”语罢居然抬起胳膊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