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回京述职顺带受罚实属常态,今日归城正值热闹的晓市,这无人围观也就罢了,窃窃私语却是反常,诸允爅垂眸琢磨了一下,显然也是一头雾水瞎晃荡。
肃王殿下在朝堂上不招人待见,可在平头百姓中间却是风评尚佳的谈资,恭维都来不及,今时今日却闻到了几分物是人非的味道——诸允爅挺纳闷儿,他这又是什么时候无知无觉的招惹了哪路神仙?
然而他这心思刚飞出去,人就已经提马踱到了肃王府门口——肃王府难得在正门摆架迎接自家主子一回,排场不小。
诸允爅只好暂时搁下他没头没尾的揣测,翻身下马,跟候在一旁的老管家微微点头示意挤眉弄眼——赶紧把宫里的那位哄走。
老管家身后跟随着提前赶回王府通报的白宁,两人捧着礼盒,周到地跟仪仗队伍之首的小公公寒暄了几句,待到把这一路上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妥妥当当的哄回去通禀圣上,这才回过头来,目光意味深长,又极有分寸地落在被肃王一把扯到他身后的那位“小将士”身上。
细皮嫩肉纤纤瘦瘦的,一看就是位姑娘。
——贵妃娘娘盼星星盼月亮想见一见的那位被肃王殿下夸赞得天仙儿似的杨姑娘。
肃王府毕竟要添一位女眷,诸允爅却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该提前准备府上衣食住行的物件儿,索性把这重任扔给白宁,让他提前捎了信,全权交给老管家筹办。
不过好在肃王殿下手底下除了岳小将军,没有敢在他面前凑趣耍嘴皮子的,老管家亦不敢倚老卖老以长辈自居,多瞧了杨不留两眼便微微顿首,没多话,眼睛都快笑得跟褶子融为一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打发走了那些心怀诡异的宫中人士,杨不留就被气成金鱼的肃王殿下扯在了身旁,晕晕乎乎的带进了肃王府。
毕竟天潢贵胄,王府的规制倒是气势磅礴,单看外院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肃王府十分别出心裁的落在一处闹市尽头,王府庭院深深威严肃穆,丹漆金钉的铜环辅首被风掠过亦纹丝不动,照壁墙上猛虎獠牙利爪,别有用意的覆着玄铁甲片,与家将周身的甲衣凛冽相应,森然骇人。
不过这些都是充场面的,别过外人入了王府,门口恭迎的奴仆下人便无声散去,泥鳅似的藏进了肃王府近乎寸草不生的院落之中。
镇虎军主帅威名赫赫,抛开那些虚头巴脑,王府却出乎预料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院子里萧条得很。诸允爅白白顶着个听起来就真金白银金光四溢的亲王头衔,院子里却连花花草草都没有,就两棵十分难得的长得歪瓜裂枣的桃树,花瓣凄凄惨惨的落了一地,愣是把这春意盎然的天熏染得死气沉沉的。
……也难怪肃王不乐意回府。
诸允爅原本就顾着杨不留而刻意慢下来的步子,在穿过环廊时又缓了缓,他转头望向那一小撮儿正扛背着一套红木枢柜的家将,一时好奇,揪住老管家问道,“老林,添家具了?我这趟回来铁定罚俸,可没钱啊,再赊账我可就成过街老鼠了。”
这话说得极没正形,杨不留隐约觉得他这“过街老鼠”的词儿用得夸张到别有用意,可老林却像是没听懂,习以为常温吞道,“这都是贵妃娘娘叮嘱置办的,殿下您要带杨姑娘回府也不早些捎个信儿……现打的好木料都订不到,这都是人家铺子里的存货,杨姑娘先凑合用,别嫌弃。”
老林说着说着眼神儿就往杨不留身上瞟,见这姑娘红着耳朵尖儿诚恳道谢,颇为满意地笑了笑——老林从宫里退下来,用诸允爅的话说就是不长胡子的老狐狸成精,真情假意拎得清。
老林笑道,“殿下长年在外,王府上下也不好铺张,家里连个丫鬟都没有,贵妃娘娘知道姑娘来,怕姑娘在京城呆不习惯,还安排了一个从小跟着娘娘的小丫头,今年十五,机灵也靠谱,待会儿我带来,姑娘瞧瞧。”
杨不留其实有点儿局促,想要推辞,却被诸允爅捏着手腕拦下,听他不以为意的把安顿她的事务悉数交由老林做主,忍不住瞟着老林的后脑勺儿道,“你府上还真没个女眷丫鬟什么的?怎么还要贵妃娘娘亲自安排?”
“要是有,还用得着劳我母妃大驾?这也就是她自己本就不主张铺张浪费,不然保不齐塞给你多少个使唤丫头呢……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恨不得自己亲自杀过来指点‘江山’。”诸允爅瞥见杨不留斜睨着他,指尖轻轻在她手心偷偷点了两下,一副正人君子的表情,“我骗你做甚么……万事俱备,就等着娶你过门了,你还给我判了个没有期限的大刑,我可惦记着呢。”
他说着说着还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杨不留忍俊不禁,抬手在诸允爅越凑越近的腰上掐了一把,扳着他的肩膀看向瞪着一双眼睛望天,嘀咕着“非礼勿视”,直往廊柱上撞的小家将,“别没个正经。”
诸允爅这才草率的捡起自己掉了一地的亲王形象,佯装着一本正经道,“没事儿,他们慢慢就习惯了。”
“……”杨不留忽然觉得肃王殿下这张脸皮被春雨滋润得愈发的厚实茁壮,她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对了,无衣呢?好像到了王府就没见着他。”
“跟着那小太监去了。”诸允爅不慌不忙地带着杨不留从前院转到后院,“前两年回禀的传话出过岔子,没什么事儿的话他会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