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被他当个物件儿似的拨来拨去的受不住要蹿火,指着无辜地帮着杨不留抬尸体的白宁道,“那他还揍我了呢!”
诸允爅冷哼,“你先动手,揍你活该。”
“差不多得了。”杨不留哭笑不得的飞了诸允爅一眼,这丁点儿的事儿翻来覆去的都快被他俩熬糊了,“京兆府的仵作验定的死亡时间并没有错,只不过因为暴尸荒山野岭近一个月,被发现时骸骨有断裂痕迹,草率的被断定为坠崖。不过毁容是怎么回事儿?”
杨不留舀着清水一寸一寸的冲洗,小心翼翼的在这一张坏烂不堪的脸上仔细查验,“官府可曾说过,姑娘们说的毁容,都是如何毁的?”
陆阳这几日在应天府听风就是雨,实则稀里糊涂一团糟——他摇了摇头,倒是白宁默默地向前凑着插了一嘴,“我听说楼里的姑娘差不多都是一个多月之前,抹的脂粉里被下了药,也不知是什么毒,抹完之后起疹子,肿得跟猪头一样……至于那些宅子里的大家小姐,好像是因着吃了什么东西,不过风声传出来的少,具体的情况不大清楚。”
诸允爅眉头紧蹙,“含烟是在两个多月以前出的事——那她是毁容案的第一个受害者,也是唯一一个……失了性命的……可为何这中间一个月的时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双膝跪地仔细查验尸体头部的杨不留猛地从一团臭气里拔直身子,她微微眯眼,掩饰着起得太猛犯花的视线,沉重道,“我倒是觉得,含烟姑娘也许跟毁容案并无直接的关联。”杨不留示意肃王和陆阳上前一步,指着皮肉和颅骨上的浅淡划痕,又点了点指骨上略微陈旧的裂痕,“不是同时造成的。”
陆阳始终想看,却又不敢多看骸骨一眼,半遮半掩的藏在肃王身后,颤声问道,“杨姑娘这是何意?”
“你再躲我就揍你……”诸允爅回身把人从他身后拎出来,明晃晃的对陆阳不满道,“不留的意思是说,指骨上的折断痕迹,极有可能是死前挣扎造成的,也就是两个多月之前——而毁容的伤痕却是死后一段时间才造成的。”
杨不留略略点头,“而且,含烟姑娘是被利刃划割造成的毁容,跟近一个月发生的毁容案不尽相同。”她略微顿了一下,觉得一个多月前关键的时间点很模糊,又回头问道,“白宁,毁容案的传言,和毁容案里死了人的传言,孰先孰后?”
白宁正学着肃王殿下捏着下巴颏沉思,听见问话先规矩的站好,而后方道,“我记得——死了人的消息是毁容案闹了七八天才传出的风声。”
陆阳傻了片刻,揪着头发急躁了半晌,一拍脑袋道,“一个月前我收到消息说含烟出事的时候,并未听衙差提起过毁容一事,反倒是回了京城才听闻此言。”
诸允爅皱了皱眉,心下了然,无可奈何道,“有人试图借毁容案,将此案彻底掩盖过去。反正到头来,这屎盆子也是扣在本王的脑袋上,不差多这一条人命。”
周遭又寂静了一瞬,陆阳脸色惨白,青紫色的伤痕大片大片的泼在他脸上似的,杨不留微微抬眼,望着肃王自责的神色,咬着下唇没急着吭声,直等舌尖舔到了磨出来的一点儿腥甜味儿才缓缓问道,“陆公子,这些谣言,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陆阳稍微怔愣,“就……在喝酒的时候听店里伙计提起来的。”
杨不留当即追问,“哪家酒楼?”
“……我那日从京兆府衙门做了问讯,出来浑浑噩噩的……不记得名字,只知道是新开的。”陆阳吞咽了一下,“就在京兆府衙门那条街上……向西还是向东来着,反正没走多远的。”
跟着肃王冷嘲热讽相比,杨不留眼睛里似是藏了刀子一般的目光实在骇人得紧,陆阳又躲到肃王背后,刚沉了口气,便听他吩咐道,“白宁,去看看,别暴露肃王府的痕迹。”
白宁当即领命离去。
此番查验尚未过半,杨不留被活人盯得背后发毛,只好一脸复杂的把两个苦大仇深的男人赶到三步之外候着,念儿躲在前院便未出来,只敢趴在小拱门边儿,偷偷摸摸的望那么一两眼。
陆阳满心的伤痛欲绝在漫长的等待里暂时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跪趴在尸体旁侧的仵作姑娘,瞠目结舌了好一阵儿,忽然蹦出一句,“殿下,你这喜好挺特别的。”
诸允爅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陆阳不甘示弱,蓦地一抬头,“你这人……”
诸允爅觉得这陆阳也算是一朵干啥啥不行的奇葩,之乎者也扯不清楚,骂街也学得半瓶子晃荡——他兴致缺缺的回过头来不想理他,正准备继续苦大仇深的盯着杨不留,却见自俯身验尸起便没瞥过他一眼的仵作姑娘,不知何时跪直了身子,以一种审度的目光审问似的看着陆阳和诸允爅,低声道,“含烟姑娘的骨盆节缝松开,有过身孕。”
杨不留眼里带着薄怒,瞧得诸允爅遍体生寒,陆阳被这两人的眼神儿闹得一阵迷糊,晕头转向的上前一步主动承认,“我的我的……我去泗水之前便知含烟有了我的骨肉,这跟肃王殿下没关系啊,再说了,这事儿他也是鞭长莫及啊……”
诸允爅十分尴尬的干笑了一声,抬脚踹在陆阳的后膝弯上,咬牙切齿道,“耍什么流氓。”
陆阳哪儿知道这些行伍之间传来传去的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