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留坐在石阶上,看着方才被岳小将军一脚踩扁的小嫩苗痛心疾首,肃王找过来寻人,一问缘由,乐不颠儿顺带手地追着岳小将军满院墙乱跑,追了一圈儿回来,也忽然纳闷儿道,“你说那个雨歇公子,他来找你是正事,走正门不就得了,翻墙做甚么?”
“估计是溜门撬锁习惯了。”杨不留眨了眨眼睛,“或者……翻墙比较快?”
戌时过半,秦府后院。
一声声沉钝地重击声藏匿于夜色之中。秦难捏着皮肉打得泛红的拳头,恶狠狠地甩了甩腕子,他在原地转了几步,暴怒地冲到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痛呼哀嚎不住打滚的仆人身旁,愤愤地在他腹上踢了一脚,仍不解气,满腔躁郁地转身,抄起零落散在一旁的扫帚,抡起棒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莳真儿在屋子里焦虑细碎地踱着步子,齿间啃咬着指甲,发出阴恻恻的“咯噔”声响。
她听着屋外的哀嚎,忍无可忍地冲出去,扯着他的衣襟凄厉的尖叫道,“打死他有用吗?!你已经杀了人了!”
“你怎么不说,让他去京兆府打探消息,他这一路带了几条尾巴回来!”秦难眶眦欲裂地咬着牙根儿,冷喝了一声,“反正已经杀了人了,不差再多杀这一个!”
躺倒在地的仆人一个激灵骨碌起来跪着,忙不迭的连声求饶。莳真儿被秦难扯住腕子,一把甩翻在地,她却不依不饶,扑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腿肉上,险些崩了齿关,捂着嘴含糊尖叫道,“杀人有用吗?那孕妇无人纠察,可他确是秦府上登记造册的人,杀了他?你也不想想相爷若是知情,他会不会放过你?!”
“你!”秦难怒极,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吓得不敢哭出声的小湖眼疾手快,赶忙把跌在秦难脚边的莳真儿搀扶着退了开来,只见他一脚踢开那仆人,爆喝道,“还不快滚!”
秦难随手撇开扫帚,满目血色地靠近抖得宛如两只鹌鹑一般的莳真儿和小湖,一把掐过小湖的脖子,诡笑道,“莳真儿,我从勾栏花院护着你到秦府深宅,你为了钱,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这会儿你说不能杀人了?那孕妇小产求你留她一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软呢?你根本就只是怕秦守之知道你的本性,反过来要了你的命吧!”
秦难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喉间沙哑摩擦的声音几乎在莳真儿的耳畔炸起。她目不斜视地盯着秦难,对身旁挣扎得快被掐死的小湖视而不见,良久才哼笑了一声,“怎么,这会儿嫌起我蛇蝎心肠了?那你倒是把我赏给你的银票和地产吐出来啊?”她忽然眉眼竖立,冷声道,“你说我贪慕虚荣,你又是什么东西?!为了钱,你是少杀人了还是少放火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拿老娘的钱养了几个狐狸精!没有孩子,明年的这个时候咱们两个都得喝西北风!你自己看着办!”
秦难却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面目狰狞地扔开几乎不能呼吸的小湖,贴在莳真儿的耳边,轻轻低语,“这个孩子的过错不做了结,你觉得,相爷如果知道你这么丢他的脸,你还活不活得到明年?”
毁容案暂且告一段落,京兆府府丞顾隐归置证词线索和各方口供归置了整整两日,还得时不时地溜达到大牢里撬一撬时慕青的嘴,试试能不能追问出幕后指使——然而无论如何问询都是无用功,那蚌壳抹了浆糊,多一个字儿都不跟他多言语。
此间两日,肃王府难得清闲。
除却推脱不掉的帖子叨扰,和时来传递消息的雨歇林柯,诸允爅大喇喇地撇开他在外面须得端起的架子,尽责尽力地当起了脚踝犯了旧伤的杨不留的拐棍儿。
许是一朝险些未从失控的凶犯手中救下她性命的忧虑,肃王殿下一边寻了四方城中最好的郎中医治她脚踝的顽疾,一边饶有兴致的打算让杨不留捡起就饭消化了多年的拳法技艺,最不济,防身也得是绰绰有余。
但这武术技法讲究个言传身教——肃王殿下言传得倒是中规中矩,但这身教就显得十分歪风邪气。
两人本是挑拣着王府侍卫不在练武场的空暇溜达去吹风消食,拉弓射箭短匕长刀玩儿了个遍,招惹得和尚庙里春风荡漾——岳小将军倒是惯常受这两人的讨嫌无所畏惧,其他的兄弟们却眼巴巴的看得痛哭流涕,于是乎平日里同杨姑娘处得最自在随意的岳小将军理所当然地临危授命被了推出去,好说歹说的才跟杨不留讨饶求情,求着杨姑娘务必把当着她的面儿臭显摆的肃王殿下从练武场里拎出去。
杨不留心里笑个不停。
她早些时候只是觉得肃王偶尔黏人,如今后知后觉的方才发现,他这但凡不必忙于军务要事,简直黏人黏得发腻。
幸而杨不留也只是不可思议了不到半日——她性子疏淡归疏淡,倒还意外的挺乐意有人黏着她的。况且这不过是难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由着他去。
然而这难得恬淡不过维持了仅仅两日。
毁容案审定后第三日清早,肃王府晨间饭堂热热闹闹的喧嚣将将恢复平静,陆阳便火急火燎地冲到肃王府找人——他得等候通报,在王府门口急得原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