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举动看似无关紧要,甚至也不过是提供了一个,他们这些布网猎物之人始终蠢蠢欲动却碍于没有门路无法得逞的契机。
然一旦此举达成呢?他们这些或明或暗的商贾就会卷刮成为朝堂上一股难以干预的厉风,会有无数的示好递过来,让他们这些分散的商户,无处声明立场的百姓,寻得一个占据主动的突破口。
倘若当真如此……玉秦楼主动示好一二,借一道东风又有何妨?
玉琳琅正思量着,歪扭的坐姿稍稍正了正,望向抖着油纸伞上的雨滴琢磨天气的杨不留,清了清嗓子要说话,没等开口,街上忽然嚷嚷着跑来一名身着蓑衣斗笠的小厮,戳在门口脆生生的高声喊问道,“玉老板可在?”
杨不留回头瞧了玉琳琅一眼,见他颔首,转身招了招手让他进来。那小厮却担心自己这一身的雨水沾湿了铺子里的古琴,只规规矩矩的卡着门槛边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旁的姑娘,被玉琳琅催了一句方才急道,“楼里一位宿醉的公子哥,家里夫人来闹场子,伤了姑娘,老板您快回去看看!”
“护院都是死的吗?”玉琳琅难得一见的低声厉喝了一句,沉思片刻追问道,“那公子哥是谁家的?”
小厮急吼吼地跺了跺脚,“吏部郑大人家的公子,他夫人可凶了!”
这事儿闹起来难办,玉琳琅磨磨唧唧地想一表忠心的话没说成,浅浅地同杨不留点头示意,抄起琴阁里的油伞就冒雨跑了出去——杨不留瞧见他满脸的欲言又止,轻轻弯起眉眼笑了笑。
她倒是不清楚玉琳琅这一时片刻琢磨出了什么名堂来,不过这么一点儿示意如同示好,她也乐得接受,不紧不慢地在庄生阁里坐到雨歇匆匆忙冒雨跑回来,方才拎起油纸伞,拖着伞柄在地面上洇的一小滩水迹上划出浅浅的一道。
雨歇唤了她一声,随手抹开黏在脸颊额角的湿发,低声道,“街口长亭,肃王殿下在等你。”
诸允爅赶回肃王府时扑了个空。
念儿抱着药臼坐在别苑堂屋门口,歪头靠着门柱,眯缝着眼睛打瞌睡,被诸允爅拎着扇子敲了敲脑袋才清醒,使劲儿眨巴着眼睛道,“杨姐姐出门了,说是去找陆老板和……”
念儿睡得晕晕乎乎没想起来那人是谁,诸允爅没细听,截口打断她,追问道,“谁跟着去了?去了哪儿?”
“一早岳将军整肃巡防,杨姐姐自己出去的。”念儿挠挠脑袋,“她说……好像是去长街。”
诸允爅几乎是头脑一热便不管不顾地冲到了西市尽头,被发凉的春雨兜头浇得清醒,忽的犹豫起来,钻进长亭里,转悠得像拉磨。
诸允爅其实始终拿不准,杨不留所作所为之事究竟是想瞒着他,还是坦坦荡荡的袒露。关于陆阳和陆老板的营生她并不多说,但也没遮遮掩掩的哄骗掩过。她像是不想让他窥见过多丑陋不堪的阴渠暗流,却又心知肚明此事她瞒不得他,从未生出丝毫不准他查探追究的念头。
诸允爅倒不猜疑,只是隐约觉得心里不甘,他着实不太想让杨不留成为他背后的庇佑,哪怕他最初交识的初衷就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如今他好不容易放了一个人在心上,当真舍不得她为了他,义无反顾地走进甚么无谓的刀山火海之中。
然而如同含烟所说,她既已许他,他又如何忍心不去信她。
一晃神的功夫,雨歇正从他眼前飞速掠过。
他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触,皆是一怔,而后互相颔首当是寒暄,又匆匆别过。
诸允爅叹了口气,自己快把自己矫情吐了。他觑着雨幕怅然了半晌,忽然见到茫茫然的尽头处快步跑来一道撑伞的身影,轻快地钻进长亭,抖了抖伞上的水珠。
杨不留没问他为何而来,诸允爅也便小心地把自己那点儿惶恐不安抛在脑后,他上前提过油伞搁在一旁,瞥见她凉得泛青的手背,忍不住嘟囔道,“陆阳这什么铺子,开在这儿来了?”
杨不留勾勾手指示意诸允爅上前一步,努力的把自己的手塞进肃王殿下热烘烘的掌心里,轻声道,“勾栏花院里,除了胭脂香粉,最缺不得的就是琴阁了。”
诸允爅一怔,脑子里飞速的转了几遭,神色复杂道,“……我说你之前犹豫了几次,话没说完就被岔开,还以为你瞒着我甚么……”他酸溜溜的顿了一下,“庄望来京城了?”
肃王殿下待那些个同杨不留交识匪浅的俊俏公子,总免不了不自觉的恶意揣度,除了五大三粗的宋铮宋捕头,他总觉得那些人写了一脸的居心叵测。
简而言之,肃王殿下就是十分乐意且容易吃飞醋,全凭着一身正气咬牙硬撑。
“来了些日子了,不过我也只见了三次。今早他启程回广宁,顺路送送他。”杨不留稍稍歪头,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生气了?”
“没生气。”诸允爅一本正经地拨开她被雨水沾湿的鬓发,“庄望对你不怀好心,我吃醋。”
“现如今可用不着他对我不怀好心了。”杨不留噗嗤一乐,捏了捏他的手,拉着晃了两下,“要不我赔礼道歉?”
“真心的?”诸允爅斜睨了杨不留一会儿,想端起脾气吓唬吓唬她,没得逞,先笑起来,把这身上沾了雨水汽的小机灵鬼儿捞在怀里紧紧拥着,“抱一会儿,抱到雨停再说。”
杨不留一挑眉梢,埋头在他肩上嗤嗤地笑,“我瞧这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