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廷与宪王交好多年来往密切一事,诸允爅或多或少是知情的。且不论沈成廷当初在北境的那场胜仗以何收尾,于中都留守司北营而言,沈成廷如今的威望甚高,他这一举一动牵连颇多,不得不让人深思。
若宪王身世当真存疑呢?秦家可会做些甚么?沈成廷近来频繁调动驻军又与此事有何关联?前些时日五军营为追捕刺客围堵宫城,这么大动干戈的调动,当真妥当吗?
诸允爅叹了口气,“穆老逢春入京,一般都会挨着泗水淮水的汛期,如无必要,述职之后他也不会紧赶着回北营,应当会等到汛期结束之后方才离京。在此期间,北营的调用,穆老也是鞭长莫及。”
诸允爅忽然意识到,懿德太子今日决绝地同皇帝请命调用驻军,竟难说是否仅仅是为了泗水百姓——无论是调动京城驻军还是北营驻军,京中守卫都会随之变动,期间若埋下甚么隐患,注定会是一场一发不可收拾的祸乱。
秦守之夹缝求生了许久,他怎会坐以待毙呢?
但若是宪王身世存疑,秦守之又该如何确保他如今的地位不受损失?
诸允爅瞬时想到一个词。
……清君侧。
“但……”诸允爅略作犹豫,“太子离京,宪王又被父皇送去了南境,让他随兵部监军去南境督查驻军统领方彦君,我跟昭王兄在京城,秦守之怎么可能得逞?他哪儿来的自信?”
“皇上今日喊你进宫复命,可不是单纯让你去瞧热闹的。”杨不留竖起食指轻轻一摇,“若你今日没听我说起京城这些暗流涌动,单就泗水灾祸,你可会留在京城作壁上观?”
“……”诸允爅噎了一下,摇头轻叹道,“我定会请命前往泗水,同皇长兄一道赈灾。但问题是我现在手里没有兵权……”
“戴罪之身未解,你今日不出面理所应当,但依着你的性子,过后可不见得还能坐视不管。”杨不留搭着他的手背安稳了片刻,“但与此同时,一旦你察觉到京中有任何变动,你也一定会跳出来出面镇压。对吗?”
杨不留觑着诸允爅点头沉默的神色,叼着指节琢磨了一会儿,“太子离京,若此后确认要调驻军支援,你最好主动请命跟出去。”
“为何?”诸允爅不解的拔高音调,“如果秦守之有意在京城惹乱子,昭王兄八成不会露面。我不在京城,父皇若不设防……”
京中守卫众多,然而直属皇帝管辖的却只有玄衣卫和宫城禁军。五军营事关城中巡防,如若太子传信调用驻军,皇帝大抵会派遣金吾卫离京前往泗水——但派遣的人数不会太多,懿德太子心系百姓,先斩后奏调用北营驻军也有可能。
如此一来,京畿可就乱了套了。
杨不留却摇头,浅浅地笑了一下。
诸允爅云里雾里地犯糊涂,“你笑什么?”
杨不留弯着眼睛摆了摆手,“皇上连你这么个亲生的儿子都要怀疑,秦守之他怎么可能不设防呢?”
“但京中守备确实有限……禁军和玄衣卫虽是精锐,人数却不多。”诸允爅后知后觉的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太子和宪王离京,是父皇有意安排的?”
“太子殿下离了京城反倒安生,免得受到波及性命不保。至于宪王殿下……”杨不留耸了耸肩膀表示不明其意,继而道,“京中如有变动,依着昭王殿下的心性来看,作壁上观或是暗中搅局都有可能。此时你留在京城的话,秦守之跟五军营的联系太多,玄衣卫不可能无知无觉,秦相爷不动则罢,若是案发呢?牵扯到五军营或是京中驻军,你自己想想,其中有多少身不由己的旧部,留下来当靶子不成?”
诸允爅还是不甘,“可是……”
“况且——”杨不留握着诸允爅的手,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的伤疤,“你觉得昭王会完完全全作壁上观吗?不论今日猜测是真是假,在这皇城之中,谁才是他眼中最大的威胁?”
秦守之从来便没入过昭王的眼——秦贤妃在后宫的地位,昭王比肃王清楚得多,如今皇帝动了彻查秦贤妃的心思,秦守之的倚靠便岌岌可危,这棵长在悬崖边的巨木迟早会摇摇欲坠。
诸允爅此时方才迫不得已的回想起他前往广宁一路,那个为躲避刺客奔逃的雨夜。
这可是懿德太子离京的大好机会。
诸允爅捏了捏眉间。
“皇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