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管家正迎着一动不动凝眸不语的秦守之走过来,脸色惨白,似是受了惊吓,然而却又没甚么受人挟持控制的迹象,只是颔首低声道,“相爷,府上来了位客人。”秦管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躬身又道,“那位客人说……说他是北边来的。”
秦守之脑袋里“轰”的一响,待到意识回笼,他已然不甚稳重的快步小跑到会客正堂,远远眺见正捧着茶杯品茗浅笑的意外来客,心里“咯噔”一沉,神色凝重怒喝道,“大胆叛敌贼首!竟敢到秦府撒野,来人,把他拿下!”
喝声落地许久未闻声响,堂中一身书卷气的“叛敌贼首”清浅一笑,放下茶杯向身侧勾了勾手指,轻快道,“秦相爷,这么大火气做甚么?府上若是还有能调动的巡防护院,我敢在这儿坐着喝茶吗?”
秦守之自然清楚这人定是有备而来,然而未等他拖延得逞,被他叮嘱跑到侧门报官调兵的秦管家已然被一名面容深邃的异族大汉拎着领子扔回来,摔跌在秦守之身旁。
“秦相爷。”堂中客人抬起手臂召唤了几下,轻快道,“别来无恙啊。”
秦守之心里迅速思忖翻滚了几遭,他微微眯着眼捋了捋胡须,似在猜测此人的来意,片刻后方才提步进堂,装傻充愣地看着被捆成虫子扔在地上的侍卫护院,怒意上头,拍桌苛责道,“乔唯!你还真当本官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不成!”
乔唯不疾不徐地笑起来,勾了勾手指,示意同行的拓达护卫割断捆人的绳子——两名为首的侍卫护院当即跳起来要拼命,转身却被拓达大汉一手掐住一个脖颈,动弹不得地被按在原地,“为表诚意,我可是一条人命都没取过,府上二位公子也在,相爷可千万别冲动。”他垂眸看向脸颊剐蹭着地面,被掐得脸色涨红的侍卫护院,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大汉松手,这才继续道,“想抓我还不简单,我这身武艺勉勉强强够个自保,此番进京也没带多少人马,野狼卫您也知道,在精不在众,抓我太容易了。”
乔唯脸上的笑意渐冷,阴恻恻地哼笑出声,“不过抓了我,相爷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将功补过吗?今年入春便闹了水患,修筑堤坝外加上各地驻军的防御工事,军备粮饷,朝廷正是缺钱少用的时候,诸荣暻可瞄着你一肚子的油水很久了。”乔唯略一挑眉稍,“再者,宪王的事儿若是暴露,凭借相爷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诸荣暻怎么可能还会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秦守之虎着脸,波澜不惊地落座不语。乔唯这一上来就揭了他的痛处,全然没有打算迂回为之之意,开门见山毫不折转,想必亦是对京中巡查情形了解颇深,不想拖延时间招惹麻烦。秦守之心里冷笑不已,脸色僵硬了片刻方才和缓了些许,语气生硬道,“当年庆安侯大义灭亲之举都能得了圣上赦免,更何况本官并未通敌反叛?”
乔唯略一吃惊,不住摇头轻笑,“跟一位发配岭南的残废侯爷比,相爷何苦折煞自己?再者说,庆安侯可以拎到阵前当活靶子,相爷可没这能耐。”乔唯不太满意秦守之一再装傻充愣,不过他心中另有打算不愿过多计较,只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波澜不惊地丢下几枚惊雷道,“秦相爷自前阵子东宫刺客之后便频繁联络五军营,又叮嘱宪王殿下跟北营沈成廷联系得热络……”乔唯意味深长地瞥了秦守之一眼,咋舌道,“近来京城这风声实在是不好。穆良抵京,过问了东海练兵的事儿,沈籍康不日便将启程前往东海,这偌大的应天府城便几乎尽数落于五军营的把控之中。方才我刚听说,肃王也要跟太子离京前往泗水——那这京城之中还剩了甚么人?昭王?昭王在朝堂争斗之中可历来都是表面上明哲保身,背地里暗中使坏,他可不会过问太多。届时……还不是秦相爷想做甚么就做甚么?”
秦守之无言以对,也深知在此人面前诡辩无益,咬牙切齿道,“你从何处道听途说?乔公子,你可知道‘适可而止’这几个字如何写!”
“秦相爷言重了。”乔唯轻轻搔了搔额角,微微倚着桌沿,“倒也不是道听途说……想当初庆安侯都有本事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打听点儿消息,于我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
秦守之冷声一哼,仍不妥协道,“乔公子若是为了北境之事,还是趁早——”
“北境的事儿秦相爷可没法儿插手置喙。”乔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我既然到了京城,自然是为京中之事而来。”
秦守之眉间一拧,“京中岂能让你等番邦蛮人造次胡来!”
“别紧张。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乔唯笑着截口打断道,“况且我带来的野狼卫就那么多人,之前还在东宫里折了那么多,我可不想把我手里的精锐全砸在这四方城中。只不过……”乔唯脸颊一抖,笑得不太自然,“寻隙报复而已。”
秦守之头皮一麻,“你要报谁的仇?”
乔唯不慌不忙地丢出腰间那块儿陈年损锈的腰牌,冷声道,“谁害我数万族人惨遭血洗,我便报谁的仇。”
秦守之一打眼便认出来,腰牌上的“肃”字凛然,本是肃王早年心高气傲特命宫中巧匠打造,赠予身旁亲信的,沿用了两年多方才搁置。秦守之皱了皱眉,翘起手指拨开那块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