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留清早难得有力气吃了几口咸羹,刚放下碗筷被念儿扶着去院子里逛逛,圣旨便随着一团沉闷的雨云,一同压在四方城上空,憋屈得要命。
念儿一时没搞懂请肃王妃前往华庭殿问话究竟有何深意,林管家并着准备驱车随从的林柯却陡然一惊,慌慌张张地问询肃王妃,究竟是否该跟谁通个风报个信,以备不时之需。
杨不留没答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倘若祸到临头,还是能少牵连一个算一个。
她换好肃王正妃的服制,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当初翻阅过的那些宫中礼制,一边在往宫城而去的马车里闭目养神,默然规劝着肚子里这位矜贵小公子,千万别在洪光皇帝面前害她失了颜色面子。
杨不留走进华庭殿的时候,诸荣暻正身着袍服端坐在案前,勉强拔直身姿撑着威严,睨着她跪地长礼却未免她平身,只挥退了殿阁中静候一旁的内侍,留了数道玄衣盔甲,森然立于阁中角落。
“抬头,让朕瞧瞧。”诸荣暻并未起身,只坐在龙案前眯着眼睛打量她,自嘲似的笑起来,“朕那日在肃王府的时候就该好好看看你的,究竟是怎样一位寻常人家出身的医女,竟然连玄衣卫提刀威胁,遭人栽赃陷害都能淡然到这般地步……你说你像谁呢?温仲宾两个儿子也许都没有你这副胆量。”
“你究竟想要甚么呢?”洪光皇帝不解的看着杨不留,“昭王……哦不对,昭南王,他已经被贬斥到南境,即便想要为难你,或者说逼着朕去治你于不义之地,如今京中能镇得住朝堂的除了熙儿也便只有你肃王府,朕又能耐你几何,你何必非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呢?”
“昭南王殿下藉由庆安侯之手揭露我的身世,倘若没有身孕一事在前,皇上可还会踌躇至今,容我说起只言片语?”杨不留脸色白得发青,波澜不惊地看着诸荣暻,“皇上分明清楚,当初肃王殿下掌握兵权功高盖主的传闻从何而来,又明明知晓,肃王殿下前往广宁,一路上遭人暗算是谁下的毒手,我即便当真对他起了杀心,又有何错?”
“……”诸荣暻沉默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敛着眉峰冷声问道,“你是想为你娘亲之死,报复朕不成?”
“想过,所以藉由皇上您的手,除掉了当年追杀过我娘亲的旧人。”杨不留浅淡地笑了一下,“不过既然嫁入肃王府,西域鹰犬残余的人手玄衣卫已经尽数得到检举清剿,‘报复’二字于我而言,也便没甚么用处了。”
诸荣暻看到她笑的时候整个身子不自在地一抖,他实在看不惯一个祸到临头之人的脸上神情淡泊如斯,像极了温仲宾,却又比他更多几分凉薄之意,无知无觉地沁得人心寒。
“是啊,你从未想过拿着西域巫女后人的身份讨得什么好处,就像你娘那样,看起来像是妇人之仁,可没甚么人知道,你们所求的从来不是眼前的分毫。”洪光皇帝喉底像是漏了风,嘶哑着笑了几声,“东宫之位是炡儿自己舍掉的,昭王目光狭隘,宪王干脆投错了生身,唯有肃王如今镇守北境独善其身……东宫无主,熙儿起初难当大任,又偏生甚是信任敬重他这位战功赫赫的三皇叔,朝中重臣受肃王提点不少,贵妃主掌后宫,即便朕一再压着并未立后,但朕却管不到身后之事。”
诸荣暻继续屈指细数,“五军营有岳无衣担当重任,金吾卫付杭经了广宁一战又甚是认同肃王府,辽东广宁的鄢渡秋从小就是跟肃王过命的交情,穆良而今重新挑起东南重责,南境驻军的主帅人选尽是你一力保下的时慕青父亲时州的旧部,各地商会没人不知道京城肃王妃是何许人也……只要你想,昭南王根本活不成,熙儿这辈子都别想碰到这个皇位。”诸荣暻唇角猛地一抖,手指陡然一转,指向杨不留怒吼,“但在这儿!这华庭殿里里外外没人救得了你!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怕。”杨不留掀起眼皮看着诸荣暻,无波无纹的眸子里映着诸荣暻狂躁发抖的身影,“但皇上理应比我更怕,从昭南王殿下遇袭至今,您根本不知道我在此期间都做了甚么……”
“你能做什么?”诸荣暻恍然大笑,轰鸣声从肺部咳到喉咙,“你虽然把肃王隔绝在所有暗中布置之外,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踩着你的血走上这个皇位,所以你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闺探》,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