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我看看……当归、黄芩、白术、杜仲……”杨不留单手接过药方,狠劲儿在她师父脚上踩了一脚,听他“嗷”了一大声便弯起眼睛笑,转而顺手在拿袖子蹭了蹭鼻子,袖口上沾得那点儿炉灰蹭了小半张脸:“倒不是我师父无赖,只不过姑娘,少夫人这方子可是柳先生开的?”
小丫鬟头一次到这儿抓药,有点儿新奇,心想这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姑娘竟能掐会算似的:“诶,你怎么知道?”
“我家这间药铺虽然比不过什么百年老字号,可也在这街面上开了近二十年,不说别的,单看这笔迹,是广宁府内哪位老先生开的方子,我师父一眼就分得清。——我呢,多得认不出,但城里几位名医的笔迹,还是认得的。”
杨不留拿着药方绕到药柜前:“若是柳先生的方子,姑娘便不必担心,这药方是寻常养血安胎的方子,治的本就不是急症,少夫人怕是原本身子弱了些,耐不住,所以不适的症状才看着紧急。拿了药回去好生安养便可。”
杨不留稍卷着袖子,细白的手腕在药柜前麻利的忙活着,话音方落,三帖药便均摊在台面上,熟练地打了包,系上细麻绳,递到小丫鬟跟前,欲言又止地挑起眉梢,垂眸带笑,一副纯良姿态又好心地多嘴了几句。
“只不过……”
小丫鬟不解:“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只吃安胎药怕也不好……都说药补不如食补,还是要让柳先生开些适合有孕之人的药膳方子,寻间好的药铺,隔些日子便给她补养补养身子为好。”
小丫鬟回话倒是爽快:“还寻别的药铺做什么?难不成你这药铺破的连做药膳的中药都没有?不过是跟你师父吵了几句,连生意都不做了?”
“怎么会。”杨不留目光一转,笑起来:“姑娘想要什么,尽管到这儿来……”
小丫鬟接过药包,买菜似的掂了两下,觉得没缺分量,这才豪气地掏了一锭银子砸在台面上:“你这药铺里乌烟瘴气的,我才不来呢……”小丫鬟说着,扭头先剜了言归宁一眼,末了微扬着下颏,趾高气昂道:“明日送些适合炖汤的药材到张府来,可不能马虎,样样都要备齐了!这锭银子可够?不够就到府上结算。”
杨不留心里正财迷着噼里啪啦地扒拉算盘,没大注意小丫鬟说的话。倒是旁边儿给来音擦手的言归宁耳朵登时竖了起来:“你刚说……药材送到哪儿?”
“城东的张府呀!张府你不知道吗?”小丫鬟白了他一眼,觉得跟他说不清,转而敲了敲台面,跟杨不留嘱咐道:“——记得不是开布庄的那个大张府,是张永言张少爷和少夫人的府邸,你可认得?千万别送错了,我家少夫人不让告诉老爷夫人呢,想是不愿因着身孕被拉回大宅子养胎去……”
杨不留这次听清了。
——张永言。
以往每每在街头巷尾听闻此人彼事,杨不留总是下意识地蹙眉,即便转瞬便是波澜不惊——可俩人之间毕竟曾有过两相悔婚的闹剧,邻里乡亲没法不去探究这个按理来说本应无颜见人的张家准儿媳,脸上究竟会出现何般令人寻味的神情。
倒是许久没听闻张家少爷的消息了。
三姑六婆家长里短地嚼舌根也要有些回应才有趣,那些添油加醋的爱恨情仇在杨不留这儿又换不来矫揉造作的眼泪,况且但凡有人说道些什么,只要言归宁听得,定是见一个骂一个,半分不留情面。如今二人各自安好,也便没什么人自讨没趣,顶多背地里念叨几句,不痛不痒,无人在意。
杨不留怔了片刻,见那小丫鬟又敲了下台面,方才瞧向意欲开口的言归宁微微摇头,顺势应声,问清了准许拜访的时辰,这便送她出门。
人还未走远,言归宁在后面就蹦着高儿的蹿火:“不是……闺女?你还真打算给张永言那小王八羔子送药去啊?!”
这事儿显然触了言归宁的霉头——杨不留赶忙把视线放低,使着眼色跟宋来音求救,抬眼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治病救人嘛……再说了,好不容易碰上个大脑袋的主儿,多挣他些银子不就得了……而且就算我坑他的钱,张家少爷也不好意思跟我翻脸嘛~”
“这是银子的事儿吗?脑子里灌浆糊了啊你!”
宋来音小碎步凑到言归宁身边抱住他的腿,好赖是稳住了他一半的火气。言归宁搭着小丫头的脑袋,压扁她头顶上两个小揪揪,冷笑道:“呵……当年他们家刚一退婚就八抬大轿满城皆知的娶了这个什么什么万什么?”
杨不留道:“……万濯灵。”
“哦对……”言归宁气得想吹胡子,“娶了这个什么什么将军家的亲戚万濯灵当少夫人——然后呢?!害得你让满城的百姓指指点点了多少日子?啊?我没把他揍成头猪都是便宜他!他闷声过日子也就得了……这偌大的广宁府那么多药铺,怎的这安胎药就非要到这儿来抓?他不就是故意安排人到你跟前显摆一遭吗?!”
杨不留一见她师父生气就心虚,说话都没底气:“你也听的出来,那丫鬟是打别处来的,知不知道张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且不说,人家少夫人生病,万一是一时急昏了头的无心之举呢……况且不止城东,怕是整个广宁府也就咱家药铺里药最全开门最早,不就送个药嘛,也不是杀人放火抢人相公,你这么大火气干嘛……”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