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来音兴奋地拉着宋铮收拾了个小包裹,准备带到衙门去。
言归宁一边儿提醒宋铮多给小丫头带点儿衣裳,一边儿整理一片狼藉的方桌。
杨不留站在药柜前扬声问了宋铮一句,“师哥,带来音住几天啊?”
宋铮大抵是没听到,言归宁撂下碗筷拎起抹布自后院钻回来,“带三天的药就成,要是真的呆得久了再让他回来拿。”
言归宁话音将落,闲来无事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诸允爅正巧撂下茶杯,杯底轻轻磕在茶桌上,震得杯盖“啷当”一响。
言归宁这便瞧着他。
“诶。”言归宁拿抹布划拉着桌子,抬手朝着诸允爅的方向勾了勾手指,打出一声响,“你是不没事儿做?后院洗碗去。”
诸允爅有点儿发懵。杨不留刚出药铺去收拾晾在门口的草药,他没法寻求帮助,只能赶忙站起来往后院跑——诸允爅在言归宁跟前摆不起一丁点儿皇亲国戚的架势,言归宁使唤他使唤得理所应当,诸允爅便当真觉得在这药铺里,他作甚么都是理所应当。
跑过去片刻不到,诸允爅又跑回来,“我……不怎么会……拿什么洗?”
无论是养尊处优的王爷还是驰骋沙场的主帅,刷碗这事儿诸允爅着实没什么机会接触。言归宁难以置信地看了诸允爅半晌,勉为其难地理解了他的为难之处,擦好了方桌,这才随他去到后院,教他洗碗监工。
言归宁差使着诸允爅烧滚了一锅淘米水,浇在收着脏碗筷的木盆里。
水烧得太热,一时上不了手,又怕忽冷忽热碗发脆。俩人便沉默地挨着井边,一坐一立,相对无声。
言归宁的长相虽非牙尖嘴利的厉害模样,但不笑的时候也着实算得上冷漠淡薄。诸允爅被他盯得莫名的心慌,局促地碰了碰涌着热气的水盆,烫得自己一激灵。
言归宁从井里拎了桶水上来,转头给药炉上烘着的药壶添水,摆弄了一阵儿,突然出声,审讯似的语气没来由的让诸允爅觉得心虚。
“你在京中可有王妃?”
诸允爅一愣,“尚未立妃。”
“侧妃呢?”
诸允爅登时恍然言归宁询问他妻室的意图,抿唇,严肃的晃了晃脑袋,“也没有。”
“有几房丫鬟?”
“开府建衙时母妃安顿了三房丫鬟,但我常年在北境,便都遣散了。”
言归宁微微拧起眉,“那你在北境有没有什么相好的?”
诸允爅先是一笑,抬眼搭上言归宁略有嫌弃的神色,当即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边境情况不稳,没时间找相好的。”
言归宁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行啊……”
诸允爅迷茫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不行了?我觉得行啊……”
言归宁登时扭头瞪着他,视线上下挪着,在诸允爅身上刮来剜去。顿了半晌,刚要开口,杨不留便掀起布帘走进来,“师父,来音走了你不送一下……”
话刚一出口,杨不留便觉出后院两人之间气氛似有古怪。她瞧了瞧言归宁,见他一哼声,扬着脖子掀开布帘走到前堂去了,再一瞧肃王殿下,显然是一副迷迷茫茫恍恍惚惚的神情。
杨不留快步走到诸允爅身旁蹲下,甚是好奇,“我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诸允爅歪头睨着这个无知无觉的丫头,忽而翘起唇角,摇了摇头,“没,没说什么。”
杨不留自幼跟着言归宁,他的那点儿细微表情杨不留十猜九准,说是什么都没说,她肯定不信,“这么神秘啊?”
诸允爅挥挥手,让她不用再动他的心思,伸出食指又触了触木盆里淘米水的温度,抬眼问杨不留,“就直接洗就成?没什么豆粉什么的吗?”
“豆粉是有钱人用的,像我们这种平常人家,米水足够了,或者草木灰。”杨不留蹲着挪了一步,“殿下去休息吧,哪儿有让一军之帅刷碗的道理。”
诸允爅摆手,“没关系,我可以的。”
杨不留微微一笑,实话实说:“我嫌你刷得太慢。”
诸允爅一窘,只得老老实实的让位,可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蹭吃蹭喝还什么都不做也未免太富贵习气,杨不留一眼瞧出他的想法,便指着药炉,“劳烦殿下顾着药炉,别烧干了汤水要紧。”
看火煎药诸允爅倒是会的。他走到炉旁捡起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这药是言先生喝的?”
杨不留动作麻利,一桌子的碗盘这会儿已经大半都扔进了盛着清水的另一只木盆里。她应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诸允爅抬眼从布帘往里望,隐隐约约听见言归宁扒拉算盘理账的声响,“可我倒是没见言先生露出过病容,他这是何病症?”
诸允爅话问出口,担心有些冒昧,便补了一句若是不便不必回应。
杨不留笑了笑,笑得却苦涩,颇是挂念心疼,“我师父是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急火攻心。柳神医诊脉说他五脏六腑周身脉络都不大通,毒血凝滞,差点儿没命……后来虽说活过来了,可底子差得要命,隔段时间就得拿药吊着。这是新换的药方,总归试着调理,万一有用呢——他好了坏了一般旁人看不出来,不过这会儿应该还不错,有劲儿扒拉算盘。”
诸允爅动作一滞,“可是——因为杨捕头?”
杨不留手上一滑,刚洗好的最后一只碗“噗通”落回水中。她没吭声,但也没回绝作答,隔了半晌忽而笑着转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