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夜凉说这话说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却含着泪,决绝而倔强的不肯落下。
鄢渡秋想安抚她,搭在她肩上的手却出乎意料地被甩开。
“董姑娘……”
董夜凉暗暗匀了口气。
“鄢将军,我同你相识算是意外,可相处之后动情却是预料之中。将军若是觉得不便,不必顾及我的感受,直言便是,何必自作纠结,给我留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呢?我一个红尘中人,早便没什么脸面可言……”
董夜凉虽是出身窑馆,圣贤之书却不少读。她在涵翠楼的名声炽热而清高,所有的尊严都在鄢渡秋这散了个一干二净,倘若这人是个石头,她宁愿添一辈子火烧热了他。
可倘若他是无尽的海呢,她这火苗难道还要“死而后己”不成?
鄢渡秋嘴笨,支支吾吾了半晌,眼瞧着董夜凉留下食盘意欲施礼离开,只好攥着拳头,擒拿似的将那纤纤弱弱的姑娘箍在怀中,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信你尊重你,并非是顾忌你的感受所为,是因着相处,我……我当真想……想将你放在心里……”
鄢渡秋一个素来不懂得甜言蜜语的糙汉羞臊得脸红成了盘里的虾子,紧张得手臂愈收愈紧,见董夜凉没有回应,急切切松开胳膊,扶着董夜凉的肩膀转过身体。
然后便看见董夜凉扶着脖子,满脸通红地咳了几声。
“将军你……差点儿没把我勒死……”
药铺。
言归宁催着两个煤球儿去洗漱更衣。
诸允爅一身素金长衫清清爽爽地翻墙落地,抬眼瞧见端着煮好沥水的面条,一言难尽地看向他的言归宁,局促得不行。
“……我下次一定走门……”
言归宁翻了个白眼儿,懒得说教,努嘴让他端着灶台上的菜码进到前堂。
杨不留右手一时吃不上劲儿,头发还是宋来音蹦着高帮她梳理的,小丫头喜欢花花绿绿的饰物,恨不得在她脑袋顶上插一盆鲜艳多彩的花。
诸允爅看见杨不留满头花枝招展,没忍住噗嗤乐出声。
杨不留一脸超脱淡然,倒是宋来音掐着腰不乐意了,“猪哥哥,你不可以笑女孩子的!”
这话言归宁深表赞同,虽然他刚才见着杨不留红红绿绿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也笑个不停。
诸允爅撂下菜码拱手对着宋来音施礼,夸张却真挚道,“抱歉抱歉,我不该有意无意地评断姑娘家的穿着打扮,失礼失礼。”
宋来音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诸允爅的歉意,挥挥手,让他不必在意,落座休息。
言归宁吆喝着吃饭,这才想起来问,“合着你俩跑到北郊去了?”
“不留需要验骨蒸骨,说是北郊荒地靠近树林那儿的土比较合适。”诸允爅认真答话,替着右手不便的杨不留扶着面碗,却听见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蚊子似的没大听清,便问,“怎么了?”
言归宁一筷子敲在杨不留的脑瓜顶,“你不知道那狐狸崽子惦记你呢啊,天快黑了还敢往那儿跑?再把你叼林子里去。”
杨不留争辩无能,小声哼唧,“这不是带着殿下呢……”
诸允爅犯糊涂,“怎么还有狐狸崽子的事儿?”
此事说来话长。
杨不留年幼时可是一副仗着自己有个当捕头的爹,恨不得在天上捅个窟窿的性子。
她领着胆小怯懦只知读书的张永言上山下河,在街头窜来跑去,也不知因着几个包子的事儿惹了猎户家的三个胖小子。胖小子打不过身形灵巧的小丫头,便欺负怕得要哭的张家少爷。几个小人儿都好着面子,不愿意让大人参与,其中一个胖小子便提议,逼着杨不留钻到北郊荒地尽头的树林子里去掏狐狸窝,拿狐狸崽子换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小少爷。
本来是想着吓唬她的。
猎户家的小胖子知道有一只母狐狸刚生了狐狸崽儿,出来寻食的时候被村民乱棍打死了,说是夜里还能听见小狐狸崽儿嗷嗷直叫的动静,可林子密,没人敢冒这个险去摸狐狸窝。
胖小子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杨不留竟真的背了一壶羊奶钻进林子里。
一去便是一整天。
入了夜,几个孩子害怕出事儿一哄而散,回到家之后便被猎户揪着耳朵跑到药铺找正要出门寻人的杨謇认错道歉,浩浩荡荡一行人便赶到北郊树林前,甫商量着如何去寻那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便见杨不留拿布兜抱着一只小狐狸崽子,跌跌撞撞浑身泥泞地从树林里跑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只怒目龇牙的公狐狸。
杨不留把狐狸崽子拿给胖小子看,唬得那孩子一愣一愣的,猎户大哥气不过,又揍了小胖子几拳。
然后小丫头便轻手轻脚地将小布兜拿到靠近公狐狸的地方放下,挥挥手,目送着它叼走那只狐狸崽子才转身扑向杨謇,讨要夸赞不成,险些挨了顿板子。
“大抵是小孩子真的有灵性,她回来说那狐狸崽子死了两只,就剩下这么奄奄一息的一个,公狐狸似乎是闻见了她身上的奶味儿,领着她去给小家伙喂奶……”言归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