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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场寒潮不期而至。大雪纷飞,整个雷江银装素裹,全城缟素。
当国庆开着吉普车送于心远到达雷江城区时,发现雷江已是水泄不通。很多雷江百姓,扶老携幼,胸佩白花,排着队,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四面八方,向雷江中学走去,不用问,他们是去告别鲁思侠。
天寒地冻,雪花飘飘。但鲁思侠宿舍前,他亲手种的那一片腊梅却竞相开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绿的如翠。他的学生们,含着热泪,采来一支支梅花,放在鲁思侠的遗体旁。整个灵堂里,弥散着腊梅清冷的沁人芬芳。
灵堂中间是鲁思侠的大幅画像,嘴角含笑,双目有神,依然那么儒雅、谦和。上方是黑色的横幅:“沉痛悼念鲁思侠同志”。左右是一副挽联,上联是:“一生耕耘,音容宛在,雪动哀情,流水夕阳千古念”,下联是:“两代忠烈,德业长存,梅含悲意,春花秋实万人思”。
于心远认得出来,这是了因师太的行书笔墨,但字体没有了过去的飘逸俊秀,有几分散乱,可以看得出来,一个母亲老年丧子的心痛。
鲁思侠安卧在梅花丛中。穿着他那件海军蓝中山服,神态平静安详,如同熟睡。
旁边有一男两女,三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披麻戴孝,站在一边哭泣。鲁思侠终身未婚,这几个为他守孝的,应该就是鲁思侠给于第二次生命的孩子。
随着缓缓地人流,于心远来到鲁思侠身边,他很想冲过去,抱着鲁思侠的遗体,嚎啕大哭,但他忍住了,他不想破坏这样肃穆庄重的气氛。
他只是对着他的兄长,一鞠躬、再鞠躬。
一旁县领导都知道于心远和鲁思侠非同寻常的关系。有人走过来,轻声安慰他,并把他搀到一旁。
于心远执意不肯离开灵堂,县领导也不勉强,为他找一把椅子,于心远就坐在灵堂,看着人流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这些人中,正值盛年的,是鲁思侠的同事朋友;青春少年的,是他的学生们;老态龙钟的,很多是他父母的街坊和朋友,还是很多千里迢迢赶来的,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花圈灵堂里早已摆不下了,就摆在学校操场,操场也容不下了,就沿着吊唁人流,摆在道路两边。
人们就沿着这个花圈围成的走廊,缓缓地进出着。
上灯了,人流也渐渐稀少了一些。县领导想请于心远去宾馆休息,可于心远执意留在灵堂,他一定要为鲁思侠守灵。
哀乐低回,梅花幽香,于心远心里一阵阵酸痛。
晚上前来吊唁的人少了,现场留下的,就是鲁思侠治丧委员会的一些成员,大家都在轻言细语地相互交谈着,商量着明天的葬礼该如何进行,由于侦办“2.15”案件缘故,很多人于心远都很面熟,其中,最熟悉的,就是方正武。
方正武也是两眼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痛哭的原因,还是因为熬夜的原因。
方正武也看到了于心远,他知道这是鲁思侠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于是就走过来,想听听他对鲁思侠葬礼的看法。
于心远沙哑着声音说:“思侠是个简朴低调的人,最讨厌排场;追悼会尽量简朴一些,会后,就送去殡仪馆火化~”
方正武动情地说:“老鲁好歹也是一县之长,又是为救人牺牲,这样草率,很难对全县人民交代呀!”
于心远指了指鲁思侠遗像两旁的挽联:“这样的高度评价,如果思侠地下有知,应该很知足。我明天只有一个愿望,思侠没有亲人,我作为思侠的朋友,我去为思侠捧像,灵车要绕行一下‘凤凰街’和‘青冢’。”
方正武有点为难:“按雷江规矩,只有晚辈才能为长辈捧遗像,您和老鲁资历、年纪差不多,不能让您做这件事。三个被救的孩子家长都恳求,让孩子为老鲁尽孝,以报救命之恩~”
这样合情合理!于心远不再坚持了。他接着问方正武:“思侠究竟是怎么死的?”
方正武哽咽着说:“那是前天,星期天。几个孩子在卧冰湖畔玩,冬天的湖水很浅,结着冰,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其他几个孩子也慌了,急忙下湖去救,结果都陷进去。岸上几个孩子急忙呼救,正好老鲁每周来‘青冢’上香,听到呼救,就连忙奔了过去。卧冰湖湖水不深,但下面淤泥却很重,当他救起三个落湖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有上去了!”方正武说不下去了~
“既然是星期天,怎么就没有其他人在湖边?”于心远提出疑问。
“有!湖边有不少人,还有人拿来了绳子,抛给老鲁,但老鲁没接着~”方正武言语中充满遗憾。
谈话间,又有一批人进来。于心远认识,是《宜城日报》的记者,他们似乎拿着一叠照片什么的,正在征求雷江县领导的意见~
方正武看到了来人,对于心远说:“当时岸边还有几个摄影爱好者,他们拍下了老鲁救人牺牲的全过程~”
于心远心里一动:“哦!我能看看吗!”
方正武过了几句,然后拿了一叠照片过来。
照片是黑白的。采用的是“乐凯”普通胶卷,清晰度很差;拍摄角度选取也不好,由于是现场紧急拍摄,可能拍摄者手很抖,照片很糊,显然不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但通过一张张快速、连续拍摄的照片,还是能看清楚事件整个过程:
鲁思侠甩去外套,冲进湖里;
托举起一个孩子,
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