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城滑翔而入,越过重重卫墙,林立层楼,来到邺京内城外院西边一处勾栏轻院,落在檐上,顽皮地碰了碰斗角挂着的一串灯笼,雪鸽再展翅扑入屋内。
床上一个圆滚滚的身形摇摇晃晃地爬起,瞧他体型,仿佛随时都能原地打滚一样。祁国二品大员光禄大夫李崇圆倒似是应了自己的名字般长得体型,从雪鸽脚上取下信件,顺手拿起一串产自北匈的“金星福照念珠”一十二颗把玩起来。
床上的美妾懒懒起身,为他披上长衣,眼神不住偷瞄他手中的信件。李崇圆冷笑一声,道:“老刘的先手竟如此不济,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两个小毛头坏了事,希望其后人马能表现好些。”
从桌上拿起那珍贵无比、只有在藏在自家私宅而用的兰竹狼毫。美妾自觉研磨,装作无意地娇声问道:“是写给广郡王?”
李崇圆阴笑道:“刘太师仗着床笫春宫之术博圣上欢心,还真当自己大权在握能与张首辅一拼?我面上归顺他,私底下还是要找个靠谱的主子才成。”
美妾娇嗔道:“圣上在宫中只想着那*体事,身体日衰确是人人共睹。所幸你没将我纳到府中,若是让圣上晓得了,指不定……”李崇圆“呸”了一声,一掌拍在美妾屁股上,嘿嘿笑道:“你这浑圆娇翘的屁股蛋儿,若经了圣上那一套三十七功法,指不定皮松肉驰,可就没现在的可人劲儿啦!”
美妾面色羞红,转而疑惑道:“那你怎地不在太子与太原王里选一人?偏偏要与圣上的弟弟共谋?”
李崇圆捏着手中念珠,眯着眼道:“祁国与南面陈国一样,立道教为国教。皇子皇孙人人修道,太子自幼天赋绝佳,为人温厚,若非困于宗室正统之念,道心不定,止步于炼神之境,那张首辅和谭将军定会一力辅佐。太原王虽一夜悟道,直踏合道上境,但他一心修道,走访天下道门,太原政事何曾理会过?便是圣上真要改立他为太子,他也不愿安稳当皇帝。”
他捋了捋胡须,道:“可是广郡王对外宣称修道无缘,实则暗中修行,区区二十年间便已修到坐禅,一只脚踏入合道境,要不了几年便可渡劫。这份野心与天赋,怎可能不觊觎皇位?虽然较之那位与圣上一同修行的常山王差了许多,但常山王同样止步散仙不前二十来年了,哪里比得上天赋绝佳的广郡王?”
美妾磨好了墨,李崇圆不再说话,提笔书下蝇头小楷,美妾便在一旁瞧着。
参将轩辕将至长广,天师伏甲二刃。以为暗置助手,相送千里,大有裨益。
美妾又是皱眉道:“这又是为何?让广郡王卖谭将军的人情?”
李崇圆双手藏袖,却是久久不再言语。
官道奔驰,扬尘洒洒,寻常马车旁边两骑相护。两匹马上分别是一个披着貂裘的年轻公子和一名筋骨横练的高大僧人。车夫是一个短须清瘦老头儿,一车二马瞧来闲庭信步,悠悠晃晃,但速度却是快的惊人,显是施展着某种加速法术。
何异先一手执着马鞭,一只手摸摸胡须,对旁边的公子哥儿道:“方小公子,你这千里轮比寻常神行符还要快!老朽还没觉着走多远,竟已快到长广郡了!”
方见风笑眯眯地道:“这是自然。”千里轮虽非何等威力法宝,却是创意出众,制作精巧,原是出自墨门,偶为明台和尚所得,其上刻有两句“捷足欲追千里马,罗衫常难惹尘埃”。行走行车具是可用。
左手西处靠着山壁,马车在官道上疾行,长广大城的护城河已在眼前,道旁也有了些卖小玩意儿的商贩和匆匆赶路行人。何异先因马车飞速不以常理,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人,不住地喊着前人闪开。
结果看到道上冲出来一个大书筐,何异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三人连忙勒马。随即卷书纷飞,四散开来,方见风扯下扒在脸上的一本《元始上仙偈》,回过马来,瞧见一个青衣书生坐在地上,一只手拿着书筐,看着满地散落的书籍,神情沮丧。
萧伶掀开车帘,回头瞧见这一幕,皱了皱眉,嗔道:“怎么骑马也会撞到人?”
正憨一脸讷讷,颇有歉意,道:“都是公子的法宝太好用了。”
方见风瞪了他一眼,与何异先一同跃下马。老头儿走到书生身前,深鞠一躬,道:“无意冲撞了先生,还望恕个则个。”
中年书生不作理会,一本本将书捡起来,几人在一旁瞧得歉意更盛。方见风与萧伶一同帮他捡起书来,书生将书一本本放入书筐,摇了摇头,道:“有四本撕毁了,还有三本不知丢到了何处。”站起身来,冲几人伸出手来,道:“书中自有三尺剑,书中自有旧江山。”
何异先萧伶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其意。正憨问道:“施主你说啥?”方见风给一个白眼,道:“他是叫咱们赔书。”
中年书生呆滞的表情上露出喜色,点头道:“然也然也。”
当下长广大城外,商贾百姓纷纷避让,瞧着这副奇怪的景象,两骑骏马与马车并驾齐驱,马后拉着一个皮筏,筏上坐着一个背书筐的书生,瞧来好生逍遥自在。
萧伶却是嘀咕了半天:“此人大为可疑,可要小心为上。若不是轩辕大侠开口,我才不会让你们带上他……”何异先捏了捏两撇胡子,“这书生深藏不漏,一身气机内敛,瞧来虽然没有恶意,不过……”
何异先话音未落,比学堂小儿诵读书经的声音还要乏味平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