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是这样恨我吗?”慕容子青喃喃自语,垂下的眼睫微微颤抖,忽然的,天空下起雪来,一片一片的雪花轻轻落下,落在他眼睫上,化成一颗雪水,滚动而下,有如一滴眼泪,滴落在江蓁雪白的面孔上。
有内侍小心翼翼地为慕容子青打伞,慕容子青眼珠子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取下了自己肩上的大麾,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江蓁身上,只露出一张小脸。
“不要让雪落在她脸上。”慕容子青冷声命令,那执伞的人便往前挪了挪,将江蓁的尸体也照顾在了伞下。她非要躺在这片曾种有牡丹的院子里,如今院子里只有光秃秃一片,她孤零零一个,不觉得孤单吗。
慕容子青呆呆地跪在那儿不知道跪了多久,仿佛眼眸里只有她一人的身影,用手为她暖和面孔,又帮她整理头发,将她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下颔搁在她肩膀上,细细的絮叨地与她说着话,好像她只是睡着了似的,声音轻柔,时有中断,却一直没有停下。
“丑丫头,我不是答应过你,今年带你去看洛阳花节吗?你怎么不守信,你不是说要陪着我吗?”
“丑丫头,是我错了……我不该毁掉你的牡丹花,我们再种一次好不好,我再不使坏,你想喜欢牡丹就喜欢,你只要最喜欢我就好了。”
“丑丫头,你醒一醒,丑丫头……我不强迫你了,我们不住皇宫,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住在一起,我教你轻功,你帮我洗衣服好不好。”
“丑丫头,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再也不对你生气,再也不滥杀无辜,你无论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丑丫头,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只要我有的,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
“丑丫头,你醒来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一个……”
慕容子青毫不厌烦地呢喃着,仿佛要将所有没有说完的话都说与她听。说着说着,他声音逐渐哽咽,眼泪从他紧闭着的眼角滑落而下。雪花愈发大了起来,很快就给盖上了一层,他抱着她跪在他雪里,仿佛是个迷失了前路的孩子,眼泪仿佛不是他的似的一直流个不停,落在雪里,又消弭无踪。
“丑丫头,我爱你。”他将脸埋在她肩窝里,眼泪将她的脖颈打湿,他却只觉得冰冷。因为怀里的尸体再不会回应他。她就是这样狠心,宁愿死,也不愿和他在一起。我早知道你不爱我,却硬要倔强地留下你……我只是以为,你只是还不明白爱人的感觉,只要久一点,再久一点,你就能感受到……
可偏偏,我也不是会爱的人,从小就没人爱过我,手臂被恨我的人弄折,活在这慕容家就像活在地狱,只有你向我伸出了手。那么黑暗冰冷,令人窒息的河水里,你宛如一道光,向我游来,对我伸出了手。我紧紧抓住,以为只要抓住了,这个人就会属于我。我总在害怕,害怕你会走,害怕你不爱我,害怕你对别人笑,害怕你心里别人比我还重,害怕你开窍那天喜欢的却是别人。我害怕那么多事情,只能用尽一切令人不齿的方法都要抓住你。可你还是走了。
这世上芸芸众生这么多人,可我只要你,但你却偏偏不是非我不可的。
慕容子青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天微亮,他才轻轻动了,他将江蓁抱了起来,她唇色乌青地缩在他怀里,因着在雪里一夜,死了多时的她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硬,慕容子青却浑然不觉,就这样抱着她跨出了院子。
在经过主屋的路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忽然冲了过来,拿着把雪亮的刀子就要往他这边扑,但她意图亮出来太早,甚至都没挨着慕容子青的衣服角,整个人就被禁卫军拦了下来。小年在一旁问道:“皇上,这女人要怎么处置?”
那女人被强行剪了双手跪在雪地上,蓬头垢面的模样实在难看,慕容子青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在看清她面容时,宛若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移开了眼睛,淡淡道:“剥了衣服丢出慕容家,把她送到官妓那边去。”他声音平平淡淡,却有如浸了寒天雪地的冰渣,带着股漠然。
“慕容子青你这小杂/种!也不看是谁把你养大!你这贱/人生养的狗杂/种!你不得好死——!”
“我本来就会不得好死。”慕容子青冷冰冰地吐出这句话,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不过,只怕你会比我先下地狱。”
“你这孽子!!竟作出这等伤天害理的错事!我慕容家戎马一生,世代忠臣!怎会出你这样的孽障!”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慕容子青转头一看,他名义上的父亲正从屋里出来,慕容子青的篡位让他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一向威武的大将军鬓间都有了白发,手里甚至还握了根拐杖,看着行动都有些不便了。这是气得半身不遂了么?慕容子青懒洋洋地歪了歪头,望着他父亲愤怒的神情,他却依旧慵懒自得,眉目轻凉,像是看着个陌生人,眉宇间的讽刺有如一把利剑,亮晃晃地刺入慕容父的心底。
“我出生时大概也是个冬日,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有着一头棕色的长卷发,爱笑,笑起来的时候,丹凤眼也会弯起,就和现在的我一样。”他扯出个僵硬的笑容,眼眶还有些发红的他,丹凤眼弯起的弧度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