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踩着的尸体让李鸦感觉很不舒服,不软,很硬,人死了之后尸体会变得僵硬,确实很僵,也确实很硬。
见鬼的冰狱,见鬼的极寒。
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酣战不休的两方武者浑然没有注意到李鸦和武极的到来。
走过堆叠在冰洞出口处的尸堆,李鸦终于能把脚落在冰面上,让他头皮发麻的残酷画面暂时从眼前消退。
扩大到一里方圆的战斗场地相对总共四万多参战的武者依旧显得狭小,从冰洞出口向三个方向扩散的战场上,密密麻麻,全是躺倒在冰面上的武者尸体,最前方则是一圈互相攻杀的武者。
数不清地上具体有多少尸体,也数不清还在战斗的武者具体数目,李鸦处于战场最后方,只觉眼里所见只剩战斗。
浩大、疯狂、完全没有理智存在的残酷杀戮。
他和连城等人在红月城外与上百盗匪战斗,相比眼前上演的浩大场面,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杀!”
“杀!”
“杀!”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身后也不停回荡。接战处兵刃寒光连成一片,既晃眼又刺眼,目光逡巡,一条条血线。
不停有尸体从双方交战处抛飞出来,落地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兵器碰撞的声音格外尖利,刺入李鸦耳里,将耳膜震的生疼。
该做点什么?
一直向战场接近的李鸦可笑的恍惚起来。
他想加入进去大杀一通,杀得几人是几人,既入战场,当将生死置之度外,好好体味一番何为战争。
可理智告诉他,这种念头纯为取死之道,他还没有活得不耐烦。
又想掉头而走,远离这片杀戮之地,已然和胆量无关,战斗双方失去理智,加入进去毫无意义。
然而理智又告诉他,错过今日,再有此次战斗为诫,他想进入这座冰城离开这个冰狱,没有任何希望。
想避开这场几乎和他们两人没有关系的战斗,却想进城。
想进城,如何进?
死局,以死都解不了。
两人距离双方交战之处只剩三十米,脚步却缓下来,杀得舍生忘死的双方武者没空理他们,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只有十三大盟的主事者,却稍微留心便置之不理,多两人不多,少两人不少,为今之计,只有将作乱的武者们全都杀光。
李鸦脚步彻底停下。
目光散乱而扫,生平第一次没了主意。
身穿铁甲的守卫死去一人便补上一人,身穿红衣的武者悍不畏死冲击防线,依旧在一点点扩大战场的范围,代价却是至少四五人才能换掉一个守卫。
二十几个身穿罡铠的武者随时支援各处守卫,只要防线任何一处出现守卫暂时补不上的缺口,他们瞬息便至,击杀几人后又飞快撤退。
红衣武者数量以飞快速度消耗,李鸦观察片刻便得出双方力量总体相当,但那二十个身穿罡铠的武者已将胜负决定。
而远远观战的城内闲散武者,此刻虽不插手,却已经有人在摩拳擦掌。
“或许可以找一薄弱处,乘那二十几个穿着罡铠的武者不注意,冲开一道口子,然后混入人群中,先进了城,再谈其他。”
“绝不能加入战斗中,双方和我没关系,大把的好日子还有人等着和我去过,死上几万几十万人,怎能和我的日日厮守相提并论。”
“该死的冰鬼,该死的十三大盟,都去死吧。”
表情越来越阴沉,李鸦烦躁至极之下,连一直偏向红衣武者的立场也转变,他们不起事,何来今日死局,战斗乃至战争的声势再浩大,除了躺了满地尸体,还有什么?
眼前局面,除了侥幸轰开一道缺口,再侥幸混进城里不被查出来,再无他解。
“咱俩冲开一道口子,然后分散而逃,剩余看天命。”咬牙对不知何时和他并肩的武极沉声说了句。李鸦不作他想,瞅准离两人百米外,一连倒下两个守卫,两个身穿罡铠的武者将缺口补上后远离的空档,提刀飞速扑上。
武极没动。
瞬息扑到十米外的李鸦察觉到武极僵立原地,回头看去,却看到他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刻意忽略的那个少女背影。
穿着红色嫁衣的少女在战场中彷徨失措,揪着荆野衣角像一片雪花般飘零无落处。
小小女孩儿,应该有个俊俏帅气的青梅竹马一起玩闹着,穷点无所谓,苦点无所谓,凄凉点也无所谓,无亲无故孤苦伶仃只怪她命该如此。
唯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
与残酷无关,与怜惜无关,与什么都无关,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少女,就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
就不该有如此荒谬之事发生。
“我要救她。”
武极死死盯着少女背影,一字一字说道:“她死了,我心永不安。”
李鸦张口无言。
看着武极缓缓迈步向少女身后走去。
“唐沁怎么办?”
“那三个孩子怎么办?”
“你心不安,谁还没有一直安不下心的狗屁事儿?”
想问的话一句都问不出口。
救这少女的代价太大,李鸦犹豫不止一次,两人只要一出手,必会站到十三大盟的对立面,只有死或逃两种选择,死自然不会去死,逃要逃到何日,又到何时才能从冰狱里离开?
代价大到李鸦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天知道他是多么疯狂的想着云芸,一分一秒如一年一月,快疯了。
李鸦扭头向他之前认准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