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并不只一个。
在发现自己被叶畅的疑兵之计捉弄之后,崔乾佑的万余兵马就又火速追了过来,他们也进了歧州境内,离李隆基也就是一日距离。其斥侯前锋,都已经在李隆基的车驾二十余里外出现了。
然后,安禄山大军出动之前将长安城中与李隆基亲缘较近的宗室屠戮一空的消息也传来,李隆基诸子孙中,除了与太子李亨关系尚好的一些之外,几乎都被杀光了。
这个消息,叶畅得知之后,与高力士等商量了一下,令人瞒住李隆基。毕竟李隆基年纪大了,谁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叶公,圣上传你去见。”
叶畅虽然与李隆基会合,但更多的时间还是与士卒们在一起,而不是跟在李隆基身边——这种事情有高力士和陈玄礼做就行了,因此,当李隆基想要寻他说话时,便会派人来请。而且现在派的,都是高力士,以高力士来请,不仅更可靠,也更彰显李隆基对叶畅的看重。
高力士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他此刻见着叶畅,比起当年对着李林甫都要恭敬。
“高翁,不知是有何事?”叶畅对高力士的态度也一如既往,并无轻慢。
“不知道……今日早上起来之后,陛下就一直在发呆,谁与他说话,他都不理睬,也不肯进食,刚刚突然要召你……”
叶畅听得愣了愣,这个时候,李隆基怎么这模样了……昨日永王遇难的消息传来时,他还只是昏了一阵就清醒了啊。
来到李隆基面前时,叶畅吓了一跳,李隆基老态龙钟,看上去比昨天要苍老十岁。
他虽然年过古稀,但因为保养得好,此前都象是五六十岁的人,可如今一看,简直要往八十去的模样。
玉真长公主陪着他,但这个时候,这位甚得其欢喜的御妹,也只是在旁抹着眼泪。
“叶卿来了……坐吧。”
看到叶畅过来,李隆基目光中有了些神采。
“陛下召臣来,不知有何吩咐?”叶畅道。
“旁人都巴不得整日围在朕的身边,昔日李林甫在时,每日都要来朝谒,杨国忠更是绕着朕转的的时间比他处理政务的时间都要多……”李隆基喃喃道:“唯有卿,不喜在朕身边逢迎奉承,哪怕到绝域边塞,都胜过在朕身边啊。”
“臣性子闲散,在圣人身边礼节太多,行事过于约束,故此不觉自由。”叶畅笑道。
“不,不,你是真心任事,旁人只是将奉承朕当成第一要务。”李隆基看了看叶畅:“朕有意罢韦见素,拜你为相,你意下如何?”
旁边的玉真长公主、高力士等都不觉得惊讶,事实上,莫说拜相,就是封王,以叶畅现在的功劳也是当得的。而且拜相之后,叶畅统览军政,再无掣肘,更容易击败安禄山。
没有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君不见,韦见素一个临时的宰相,都当得有滋有味!
不过叶畅说的话却让他们吃惊了。
“国朝新变,杨国忠被处死已经是迫不得已,韦公为相以来,并无大过,人心思安,军情求稳,圣人看重,臣万分感激,却觉得此非其时也。”
“果然……果然……”李隆基苦笑了一下:“朕就一直没有看明白你过,你是一个异类,你之志,莫说将相,就是帝王,都不放在心上吧。”
叶畅没有回答,心中却是深以为然。
他有着超过此时一千二百余年的见识,自然知道,皇权终有衰弱之时,一时英武大帝,便如秦皇汉武本人一般,也不过是后代史书中短短的一段文字罢了。他们真正留下的,乃是他们的功绩。
若是他能做出青史留名的功绩,即使不是皇帝,那又怎么样?正如他自己所言,华夏重道统,而道统乃利民,后世记得的永远是他,不会是他这个时代的皇帝。
“长安城中的宗室,安贼与逆子已经杀得差不多了吧?”李隆基又道。
叶畅因为正在琢磨着李隆基方才的话,听得这一问,不自觉中应了一声:“是……”
才说一个字,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猛然抬眼,看向李隆基,却发觉李隆基一脸平静,仿佛只是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非是朕无情……自然,天家原本也就是无情,否则为何会出现那样的逆子。实在是朕逃出长安之际,便已经知道,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那个逆子,如何会让他的兄弟叔父们还在,只要有一兄弟还在,他的帝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朕原本以为,永王跟朕出来之后,他行事会稍有所顾忌,毕竟杀不绝……却不曾想,他比朕预料的还要丧心病狂……那些可都是他的兄弟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说起来时,李隆基仍旧泪流满面,声音呜咽断续。叶畅虽是同情,却也有些觉得,这就是李隆基自作自受。若不是他早年猜忌前太子,后来又恋栈不去,哪里会出现这般情形?
象李隆基这般少年便登基为帝者,三十年天子足以,何必要拖到那么久!
“陛下,臣以为这未必是李亨所为,更象是安禄山之手段。”叶畅在李隆基稍稍平静之后道:“唯有安禄山,生性残暴,不敬天地性命,方会如此。臣料想……如今长安城内,安贼与逆亨,未必是铁板一块。”
“你是说?”
“安禄山狼子野心,陛下待之不能说不厚,但他尚且背叛。逆亨再厚遇他,又能到哪里去?最初之时,安禄山要借逆亨之名,尚能容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