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筠跟着德清进了风荷院,顺着琴声走到了容朝月正在抚琴的风霄阁,阁中没有婢女仆从,几分冷寂,几分萧索。
但容朝月似乎习惯了这种寂寥,他的背影融入了冷月的清辉,轩窗大敞迎风而坐,像极了温灵筠从前在历史课上学到的那些魏晋名士的风雅。
温灵筠只能欣赏,自身却抵御不了严寒,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
琴声止息,容朝月转过身来,吩咐德清将窗户合上,而后嗓音轻柔地问温灵筠:“还未用晚膳吧?”
温灵筠点头应是,容朝月又让人在房内加了两个碳火盆,温度很快升了上来。
“坐过来。”容朝月一开口,温灵筠只得挪过去坐,坐了不到半刻钟,仆从送了一些精致的菜肴过来,其中一只三脚小鼎冒着氤氲的热气,温灵筠看见其中翻滚着雪白的浓汤。
温灵筠自觉先为容朝月盛了一碗汤,容朝月立即示意她不必伺候,自己随意用餐即可。
温灵筠简直受宠若惊,府中很多侍女为了维持苗条的身段都是不用夕食,但对她是不行的,她本就在长身体的时候,晚上空着肚子就难以入睡,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
温灵筠尝了一勺鼎中的鲜汤,发现是新鲜味美的羊汤,又用了一点切得细薄的笋片,顿时惬意地眯起了双眼,都是她钟爱的菜色啊。
唯一有些不适的是容朝月不时扫过的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联想到这次突然的赐膳,温灵筠心中打了个突,莫非容朝月是有什么难办的差事要交代自己?
见她夹菜的动作越来越慢,容朝月眉间微蹙,“饭菜不合胃口?”
温灵筠摇头,又忍不住去打量他的神色,在烛光下,那张宛若神祗的俊容竟缓缓浮上一层浅粉,温灵筠彻底惊呆了,竟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
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温灵筠自己也觉得有些脸热,肚子已填了七分饱,于是放下筷著,用茶汤漱了口,恭声道:“多谢王爷赐食。”
温灵筠意想不到,在晚膳结束后,容朝月也没有打发她走的意思,而是开始挥毫泼墨,并且让她在一旁伺候,她因此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揣测,容朝月真的有事要吩咐,只是可能这件事还在斟酌当中或是他难于启齿。
倘若不是碍于主仆之分,温灵筠都想直接开口询问了,要做一个通晓主子心意的下人可真不容易呀,温灵筠暗想。
看到案头容朝月清逸的字迹,温灵筠不禁想起那日听小丫鬟说容朝月写了一下午的诗,以至于将王府的纸墨都用完了,可能正是因他不擅以言辞表达,更倾向于以诗诉情吧。
但今日容朝月并非只吟诗作赋,温灵筠觑见他写的不知是奏表还是书信上有提及外敌
扰边的字样,于是默默退后两步以避免看见不该看的内容。
她这一动作容朝月似有所觉,侧首道:“你的字写得如何了?”说着便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意即让她当场露一手。
温灵筠犯了难,手抬起又放下,直到一只稍大的手轻轻覆上,鼻息间还有男子身上幽幽的寒香,仿佛飞云谷中那幕重现。
温灵筠感到不安,直接甩开那只手匆匆写了两个字,也不顾容朝月稍显僵硬冷峻的面庞,厚颜求教道:“王爷看我写得如何?”
容朝月蹙眉不语,温灵筠自己心里则怦怦直跳,暗想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那样对待主子。
温灵筠虽有时也会在容朝月面前说几句诙谐话缓和气氛,实则对其还是畏大于敬的,听说闻人姊妹也常过来向他讨教琴技,不知他们是否也如斯亲近,总之温灵筠是不太喜人突然触碰的,她觉得容朝月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就不错。
两人各怀心思静默了一阵,温灵筠几乎犯怂要认罪的时候,容朝月忽然淡淡一笑,简单点评道:“不堪入目。”
温灵筠紧绷的神经在容朝月开口的瞬间为之一松,而后听到那四句评语又忍不住脸红。容朝月的评价其实是公允的,习字宜早,温灵筠没有继承到原身的书写功底,如今学起来颇为吃力,且她大多空闲时间都用在研制吃食上,对于练字并没有特别用心。
此后又是一室寂静,容朝月大步走到窗前,轩窗一敞开,北风立即呼呼往里灌,随着一道进来的,竟还有鹅毛大的雪花。
见容朝月衣衫单薄,温灵筠立即将他方才用膳时脱下的大氅拿去为他披上。
容朝月信手往窗外一指,“知道此地为何叫风荷院吗?”
温灵筠答:“奴婢不知。”起初她也曾疑惑过,王爷的居住叫这么个风花雪月的名字的确不大相称,就算不用起一个富丽堂皇的名字,起码也该端正肃重吧,例如乾坤宇宙、德贤义信之类的,况且院中也没有荷塘。
容朝月嗓音忽低:“那是母妃在时为宫中居所起的名字。她不是大越人,却偏爱中原的文章辞赋。”
一名外族女子,来到大越后才开始学说汉话,却有诗词流传至今,除了才气过人,温灵筠也实在佩服容朝月母妃的好学之心。
知道容朝月大抵在思念已故的母亲,温灵筠不知该如何劝慰,虽然以她如今这个身份也是仅有一个哥哥存世,可实际上也不算不上她真正的亲人,而容朝月可是有一个世间第一尊贵的皇帝老爹还活着呢。
温灵筠还是轻声开口道:“故人已去,先贵妃娘娘若泉下有知,也必定希望殿下玉体康健、福寿绵长,宫中的吾皇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