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久虽兴致不高,倒也觉得二人说得不无道理,便强打精神,起了床,净手净面,坐在镜子前,打量着镜子的自己,由着绿柳和圆月给自己梳头。
正自出神,忽听得绿柳惊异地叫了一声,“唉,圆月,怎么小姐的那支金步摇呢?我明明记得昨晚给小姐卸完妆放在妆盒里么,怎么竟然不见了?”
“你再找找,你昨晚往妆盒里放的时候我记得我还看了一眼,应该是没错的。”圆月一边给常久挽着发髻,一边应着。
“就全在这里呢,真的不见了。”绿柳有些傻眼了,忙着把能翻找的地方又翻了一遍,嘴里嘟囔着,“怎么回事?真是活见鬼了。”
“算了。找不见就别找了。咱们一会儿出去逛的时候,在街上买一枝回来不就得了。”
绿柳急得泪都快要下来了,把翻过一遍的地方又从头往过翻,“那能一样么?那枝步摇可是太子送给小姐您的呢。这出了玉门关,见物如见人呢。”
常久等绿柳走近来,捉住她的手,安慰道,“我都说了别找了,你怎么这么倔呢?太子送我的东西多了去了,见哪一件也是见物如见人,一定要见步摇么?喏,这只碧玉翡翠手镯……”
常久的话顿住了,左手抬在半空里,胳膊上却空无一物,不由也惊奇了,“咦,我的手镯呢?”
正在梳头的圆月和还要去找步摇的绿柳同时把目光定在常久的手腕上,三个人全都傻了眼,玉镯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
常久放下胳膊,心下好笑,“哎,丢了就丢了,反正戴着也怪累人的。”
圆月放下手里的梳子,便往门外走,常久叫住她,“圆月,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去找李将军!”圆月满面不悦,嘴巴都撅了起来。
“省点事!”常久道,“咱们这个和亲使团,足足近千号人,若是这点鸡毛蒜皮只管找起李将军来,李将军那还能活么?回来。不要弄得人尽皆知,人心惶恐。”
圆月不情不愿地回来了,直到用膳时,也还是不高兴。
常久开导说,“诗仙说了,千金散尽那还复来呢,这才值多少?就算值得多,那也还是能复来的嘛。别想不开了。”
圆月说,“我家公子派我来服侍小姐,发生这样的事,公子若是知道了,会怪我服侍小姐不尽心的,会狠狠责骂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公子不会知道这事,再者你们公子那是为国镇守边塞的,干的都是大事,才不会为这点小心动肝火责骂你,再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丢了,跟你跟绿柳一厘一毫的瓜葛也没有。我在朔方的时候,有一次去勺磨那里,在他那里得到了不少勺磨私下勾结突厥的证据,我郑重其重去找你家公子,拿给他看,他竟然不屑一顾,说那样的证据多得很,要多少有多少,他根本不当一回事,他还说要把那些鸡毛蒜皮都当回事,就没法干正事了。看,这就是干大事的人。我们做人做事都应该像你家公子这样。不因小事毁大局,眼下的大局是什么?平平安安护送公主西去和亲。跟这比,步摇手镯都不叫事。”
圆月见常久说自家公子好,自然高兴了,便不再提去找李将军的事了。
当下用完膳食,三人出门,约了怀西一起上街去逛,因了昨晚的事,常久觉得不放心,特地找到李临淮,想要几个护卫跟着。
李临淮见常久主动来找自己,知道她心里的气消了多半,当下也非常高兴,虽说仍是冷着脸,话语也仍是冷的,只不过,有些细微的变化仍是可以感觉到的,“怀西公主也要去,只派下属去李某不太放心,还是李某亲自走一趟吧。”
李临淮带了四个随从,都是精骑中挑出来的精锐,护卫着常久和怀西一行在沙州街头闲逛,难得地自在一回。
沙州是河西走廊最西端的一颗明珠,既是丝路要冲,亦是咽喉锁钥。各色人等随处可见,各国使臣,装束奇特各异的胡商、衣饰华丽奢侈的汉商皆云集于此,集市之热闹庞大货物品类之多之充足比长安亦过之数倍,僧侣也特别多,当地驻守将士沿街巡逻,繁华热闹处,别具一番特色。
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根本骑不得马,只能信步往来。
绿柳和圆月一出来,并顾不得热闹,直奔卖首饰的商铺,定要为自家小姐选一枝可意的步摇。常久与怀西只是随意地走,随意地看,专往那些稀奇古怪玩意的摊铺跟前走。走近去,把玩品赏说笑一回,丢开便走,并不贪恋。
正走间,忽听见近旁有马在喷响鼻,常久一回头,人流中竟然夹杂着一匹高头大马,特别引人注目,马背上趴着一个人,竟觉得有些熟,又觉得不大可能,不由地多看了几眼,还拖了拖怀西的手,轻声说,“怀西,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有些像你太子哥哥?”
“嗯?”怀西从摊铺货物上收回目光,回首四顾,“怎么可能,在哪里?”
怀西朝马背上看了几眼,笑说,“姐姐,我看你是想太子哥哥想得眼花了吧?瞧谁都像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这会儿回没回长安都很难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沙州?就算他来,也不会是那般脏兮兮的模样。”
常久被怀西善意地嘲笑,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不意马背上趴着的那人却突然怒吼一声,“常久!你别走!不要丢下我!”
常久蓦然回首,却见那人仍是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