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他的福,梁大终于从可怖的阴影中挣脱,神魂归位,不解的盯着他,纳闷他究竟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就跟被自己开了苞的黄花大闺女似的。
不对。
梁大的眼前忽然掠过了那张艳光绝伦的美人脸。
那眉眼,那轮廓,好像和眼前这个小杂种的长相有些相似……
“是你!你就是那个小娼妇的……”
他一下就明白过来,拍着大腿,叫道。
但他话没有说完,嗓子眼里就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他再也无法开口了。
一直立在裴文起身侧的那个平平无奇的灰衣仆从似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专门卡在这一刻发难,从腰间抽出一把平平无奇的佩刀,用平平无奇的刀法向前一捅,恰好捅上了他的喉咙,将他余下的话语切断。刀锋继续往里,割破了他的气管,深深锲进他的颈骨,顺畅无阻的从后颈穿出,然后抖了抖上面的血水,若无其事的收了刀。
外院里霎时鸦雀无声。
众人都似被这凌厉狠辣的一刀劈到了,忘了争执,忘了厮打,呆若木鸡的瞧着这个丢在人群里便找不出的平平无奇的仆从,暗想自己平日里应该是没有得罪过他的,应该……绝对……大概……没有得罪吧……
一声‘喀嗒’的轻响突然打破了寂静。
只见梁大的脑袋在颈项上晃了两下,扯着零落的碎肉和青筋不堪重负的坠下,又被灰衣的仆从一脚踢开,骨碌碌滚到了程氏的脚下。
“啊!”
程氏本来是专注于听墙角的,没成想血案就在眼皮子底下突如其来的发生了,眨眼间头颅就猝不及防的滚来了。她这一低头,好死不死的就对上了那双爆瞪如牛的死鱼眼,吓得她尖叫一声,翻了个白眼,十分娇弱的昏过去了。
“赶紧扶进去!”
“快叫郎中!”
“他杀了老爷!”
“我要你们都给他陪葬!”
内外院顿时人仰马翻,再度乱成了一锅粥。若非有婢仆掩护,裴文起铁定会被愤怒的沈氏撕成碎片。
“阿郎,您先进去躲躲。”
“人命关天,有理也变没理了。”
“把那不知死活的小子送去见官,再赔点银子,就当是给那妇人一个交代了。”
几个精明的管事凑在一起,迅速商量出了对策。
虽则那人的一刀劈得甚是解气,但裴文起完全不打算为那人发声,不论是死是活,都和他无关。
他此刻所牵挂的,只有自己的女儿。
原来她呆过的地牢是那样可怕的地方!饶是她机敏过人,但只要一进去,恐怕就没了清白了。
难怪阿娘总不干不净的骂她,嫌她,想方设法的拦着她嫁进崔家。
难怪她总是木然的过活,既无待嫁的娇羞,亦无错失的担忧,任凭族人的小动作不断,破坏着她的亲事。
那个杀千刀的梁大!
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裴文起又是悲愤,又是自责,一口腥甜的血不上不下的卡在他的胸肺间,憋闷至极。
“呵。”
一旁的灰衣仆从娴熟的甩出了刀鞘,将几个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的管事抽得晕头转向,然后闲闲的瞥了他一眼,嗤道:“如你这般管不住老母、护不住妻儿、上不得台面、记不得教训的废物,不若死了算了。”
废物!
区区一个下人,竟敢说他是废物?
裴文起登时气得眼睛都发红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时无从反驳。
“把他拖走!拖到衙门去!押下大牢!”
于是裴文起失态的大吼起来,把‘大牢’俩字嚷嚷得无比顺口,压根没记起要顾及女儿陈年的伤疤,避讳一下。
“果真还是废物。”
灰衣仆从的眼神已冷了下来,“就凭你这种废物,也配为人父?”
既不配做她的父亲,也不配处置于他。
“你还是不要死了。”
他忽然改了口,但说出来的仍不是什么好话,“你活着,并非一无是处。即使是废物,有时也能派上用场。譬如你只要没死,女儿就无需为你守孝三年,迟迟出不了阁。等她嫁了,你再去找死,也不晚。”
如果裴文起真被他气死了,那阿措的婚期就得往后延三年了,不值当。
“大胆刁奴!”
但裴文起貌似真的是要被他气死了,在吼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后便‘噗’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跟着一翻白眼,也昏过去了。
“掐人中啊!”
“快让郎中先来替阿郎诊治!”
命案陡生,加之男女主人接连倒下,内外院一下比先前更乱了。
任谁也不会想到,最后站出来力挽狂澜的是新近得宠的荷姨娘。
“青天白日的,你们就放这些贼人到咱家的宅子里扭打,成何体统?还不把人都按住!要是钻进内院,坏了主母的名节,你们可担待得起?”
她摒弃了娇柔婉约的路子,风风火火的现身,一来就声色俱厉的斥责了浑水摸鱼、不堪大用的众人,将事情的性质上升到了绝不能蒙混的地步,然后板着脸,威严的使唤着他们做这做那,将状若疯狗的沈氏一行人都制服了。
“贼人意图闯入内院窥探,被阿郎当场逮住发落了,有何过错?”
“是阿郎宅心仁厚,只取了其中一个的人头,杀鸡儆猴!”
“他们要告,要闹,就尽管让他们去!到时候看京兆尹会怎么判,反正心虚的不是我们,用不着怕谁!”
“把人都关进